在楼靖和抽出剑的同时,追来的六人和楼以生相继出手,朝着樱容夜的身上刺去,楼靖和的一剑已然正中刺进了樱容夜的心脏,现在的他全然没有力气去抵挡,他的身体已经连站着都快要支撑不住。
没有任何预兆,重无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可是她浑身上下的内力却源源不断的透出体外,在几人将要刺中樱容夜的关键时候,却一律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抗拒的内力震退,而这一股内力在震退数人之后,并没有消失不见,反而以一种不可估量的速度延伸加深,在场最弱的六人已是吐血不止,手中的兵器更是被迫放下,沐言萍、楼以生、叱元、皇甫墨晔,没有一个人幸免,即使是叱元提着内力抵挡,也是伤及了肺腑。
接连不断的内力波动越来越强,却独独在樱容夜所在的地方筑起了屏障,重无脸上结满了冰霜,那溅在脸上滚烫的液体,却怎么都消失不了。
最先吐血的六人已是耳鼻中都渗出了血液,才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纷纷倒地死去,死前眼睛都睁得滚圆,死相极其难看。
“不好······”叱元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拉过一旁已经下蹲的皇甫墨晔,飞身迅速撤离。
沐言萍和楼以生痛苦得全身扭曲着,不过片刻就都昏死了过去。
重无嘴角的鲜血从一开始就没有停过,她体**力已然接近了虚空,看着楼靖和一脸痛苦的在地上挣扎,她只是木纳的拔出了身上的凤麟剑,手指翻飞间就扔进了楼靖和的后脑,不去看那地上抽搐的尸体,她径直伸手抱过樱容夜,随着他缓慢下落的身体跪在了地上,肩头的血涓涓流出,她视若无物。
“夜,不死,好不好——”话音中的颤声连带着冰凉的眼泪落下,她一手抚上他白得透明的脸,心里的坚定在一层一层的坍塌,另一手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输送着内力。
樱容夜的手慢慢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他笑得无比幸福的样子,“这辈子能让无儿为我流眼泪,我也值了,乖,不哭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重无紧紧握着他的手,拼了命的摇头,“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你说过会和我一起过平凡的生活,一起看日落日出,一起教重昕学武,重昕就只认你做师傅,你不能这样。”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无力,“我不要——我不可以失去你,不可以。”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守信用的人,答应我,就算没有我,你也要继续好好活下去。”他极力抑制住嘴中上涌的血液,轻轻推去重无输送内力的那只手,话语更是变得轻柔无力,“凤若丹在你宅子的书房里,抱歉,我把所有的都交给你承担。”
“夜,不可以——我不会答应你,绝对不会。”说完,她竟大哭起来,从来到这世界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樱容夜强撑起身子,伸手抱过她,他的下巴轻靠在重无的肩上,最后感受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亲昵的安慰着她,“好了好了,不哭。”
没想到他这一安慰之下,重无反而更觉得委屈了,双手紧紧环抱住他,一刻都不想放手,泣不成声的她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樱容夜笑得无奈,侧过脸吻上了她的唇,才不过一瞬,他离开她的唇瓣,剧烈的咳了起来,鲜血已是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流出,他脱力的手垂落了下来,“你······这样,我该···怎么办?”一滴剔透的泪水从他的眼角划落下来,“无儿······或许从我第一次见你就爱······”
他缓缓闭上的双眼,那双带着无助浑浊的眼在重无面前失去了颜色,重无轻笑出声,她以为她能把一切看轻,她以为她能事事考虑周全,她以为只要她陪着他就一定会平安,他们一定会有梦一样的生活,可是现实却是,从头到尾,她都无形之中依赖着他,把所有事都想好的那个人,是那个会用宠溺眼神看着她的,此刻双手抱着的不会再动的男人。
而后那笑声带着苍凉越笑越远,冷得透彻了无数人的心,她一眼不眨的端详着他,刚刚和她说话,哄着她,安慰她,说爱她的这个男人,现在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发出一丝的声音,永远都没有办法睁眼看看她,而她就只能这样傻傻抱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本来就该死的,该死的人是我,什么穿越,什么百年功力,什么骨荼经,到头来连最爱的人都还是失去了,你这么折磨我,有意义么,既然你和我玩,我就偏偏不会如你所愿。”重无抬头看向灰暗的天际,双手颤抖着握着樱容夜逐渐冰冷的手。
院外的争斗随着皇甫墨晔的离去也已停止,赶过来的苏崖等人见到樱容夜的尸体被重无抱着,也都哑然失色,顿时柳未府众人哭着跪成了一片,凌峰更是把头直直撞向了地面,抽噎哭泣的声音络绎不绝,不知何时,唯乔乔也从房内跑出来,见到此情此景竟呆在了原地,不久之后才哇哇的哭了出来。
“哭什么,都给我滚。”重无看也没看众人一眼,她淡淡的一句话,声音很轻,却在一霎让在场的人都静下了声。
唯乔乔可不像众人那般,独独她一手高举指着重无,“为什么不让我们哭,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表哥,如果你不来,表哥怎么可能会死?滚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说着唯乔乔就想上前拉开重无,却被彦姬立即挡住了。
“彦姬,谁不滚就杀了谁。”
彦姬恭身领命,镇定沉重的回答,“是。”她一挥手,繁亡阁的人就把重无团团围在了身后,所有人的杀气顿现,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动手屠杀。
柳未府的人互相看着,最后都无奈的纷纷看向了苏崖,苏崖擦过眼角的眼泪,“我们走吧,少主曾嘱咐过,一旦他有意外,全权由重姑娘做主。”
众人一听这话,各自都没了话语,一个接着一个磕完了头才起身离开。
彦姬一手点了唯乔乔的穴道,也和众人匆匆离去。
整个天地渐渐暗了下来,夜色降临,风儿轻轻吹起她的发丝,她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残留在脸边,肩上的伤也不管不顾,只是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一直一直的跪着,他在她的怀里渐渐失了温度,她却无法温暖他分毫,她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也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跳楼自杀,其实原本就没有什么为什么,只是她绝望了而已,不止是一点点,而是心底里最深邃最广阔的地方充满了沁入骨髓的绝望,疼得让她没了生的欲望。
“夜,我没说会答应你,等一切彻底结束的时候,我一定会永远都陪着你。”
秋夜里的凉虽不如冬,但是也正好合了她的意,此时此刻的她,只觉得越冷越好,能冻结一切就再好不过,她需要强迫自己,折磨自己,她需要自己痛得彻底感受不到疼痛,她才能坚持不杀了自己。
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漫长的,苏崖看着已经醉昏过去的凌峰,拿起手里的酒罐子拼命的给自己灌着酒,他也很想大醉一场,腹部的伤口浸红了纱布,疼痛时不时传来,却比不上心里的郁闷,想起前两天晚上,樱容夜还特意把他叫进了房里,他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却是后悔莫及。
那晚,他记得他进门的时候,桌上放着两坛子酒和两个大碗,樱容夜含笑让他坐下,“从我进了九刹宫,我们就几乎没在一起喝过酒,今天就陪我喝一点吧。”
“少主。”
樱容夜拔开盖子,给苏崖倒了满满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举起了碗对着苏崖,随后就仰头全部喝了下去,苏崖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喝下,谁知刚喝完,樱容夜就又倒了起来,足足喝了三大碗,他才停了下来。
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若有似无的像是在感叹什么,“接下来我和你说的话你要认真的听,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凌峰的性子有点急,我怕他未必全然会接受。”
苏崖站了起来,一副正经的样子对着樱容夜保证,“少主放心。”
“坐下。”他微微放缓了语速,“这次这样的局面避无可避,皇甫墨晔要杀的人是我,只有我消失了,事情才会结束,所以从今天过后不论发生什么,万一我出事了,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服从重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少主!万万不可,难道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吗?以前那些年我们不是都隐藏的很好吗,这次肯定也可以的,总会有办法的,您是我心目中最值得骄傲的人,您肯定会有办法避开的,少主······”
樱容夜伸手阻止,“这些年我背负着柳未府,带着你们东躲西藏,还不惜用尽了方法报仇,如今想想,你们跟着我也吃了不少的苦,凌峰的一条手臂没了,没有人比我更觉得遗憾,等一切尘埃落定,你们爱如何过就如何过去吧。”
“少主,我们不觉得苦,我们也愿意跟着您。”
樱容夜无奈划过一笑,笑到嘴边却只觉得苦涩,而他也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笑,在苏崖的脑海里被永远的定格不断的回放。
苏崖抽了自己几个巴掌,如果当初自己能想办法,或许就能改变所有的一切,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能做什么,但是十分痛恨自己什么也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