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芙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那光芒穿破黑暗,她慢慢从那怪物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那怪物挣扎着,发出巨大的怒吼声。他挥舞着手臂,想抓住离开的秦芙。秦芙从他的指缝笔直地坠落下去,她看向那团黑雾中的罗墨,罗墨依旧紧闭着双眼。秦芙向那个方向伸出手,可旋即,那双手被抓住了。
她看见了那只腾空的巨大猛虎。在那上面,几个人正紧紧抓着老虎的鬓毛,而陈狐朝她伸出了手。她犹豫了一下,抓紧了陈狐的手。
当老虎落地的时候,那怪物并没有追上来,他他别的地方摧毁这个世界了。
而这群人才勉强有力气喘息。
陈狐和张天师面色苍白地瘫软在地,陈狐的狐妖耗尽了他的力气,而张天师的那招急中生智的招魂术也让他再也没办法做出什么有效攻击。
如果那个怪物折返回来,只有白城的骨刀可以勉强一战。
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他们唉声叹气,连一向乐观的司徒秋也闷闷不乐,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刚才他们还以为救了秦芙就可以拯救世界,可刚才看了秦芙的表现,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个复生的姑娘怎么也不像可以拯救世界的人。
秦芙看着大家沮丧地面容,突然说:“陈狐,我知道你们都很失望。你们指望着我唤醒罗墨,可是我根本没做到。那是因为,我还少一样东西。张天师,其实我的灵魂是不完整的,我需要你的魂火。我会借助魂火的力量,因为我现在没有灵力,只有借助魂火,我才能把灵魂转变为灵力。有了灵力,我就可以对罗墨施法。我会抱住他,他挣不脱。因为我有能制伏他的咒语,其实他不知道,我这个家族就是为了收服他存在的。”
陈狐忧伤地叹了口气,说:“为什么故事最后都要高的你死我活呢。”
张天师虚弱地看着秦芙,叹了口气:“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最不该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我提醒你,如果真的用了魂火,你可是只剩一缕魂,没了就是没了。你就是真的完全死掉了,我也救不了你。”
秦芙笑笑说:“我不需要你救我,其实我早就该死了。如果不是舍不得他,也不会有如今的浩劫。再见了,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从认识以后就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对了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们,就算我这次在劫难逃,你们也要告诉她我能被救回来,我害怕他失去了我,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就当是我最后给他的一点念想吧。”
司徒秋看着这个面色坚决的女孩,突然问她:“为了一个自己爱的人,去死,值得吗?”
秦芙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脸,她说:“如果你去计较值得不值得,那你一定不够爱他。”
司徒秋愣住了,她回过神的时候,秦芙已经走到了张天师的面前。
张天师有些不甘心,最后仍然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确定的一件事情。”
张天师摇摇头,从符咒代理掏出一张红色的符咒,嘴中念念有词。那符咒竟幻化成火焰,张天师双手一捻,将那火焰捻入手指之间。火焰在他的手指缝间流窜。张天师看了眼秦芙,点了点头。秦芙伸出手指,那火焰贪婪地扑向秦芙的身体,秦芙的身体瞬间被这火焰吞噬。
张天师背过身去,不想看这姑娘去送死。他说:“对不起,再见。”
秦芙温柔地说:“估计不会再见了吧。”
秦芙站在那里,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而白城,陈狐,阿葵,司徒秋,张天师和他的老虎就静静地看着那位姑娘奔赴一场终将诀别的再见。
飞虎在秦芙面前低下腰身,秦芙爬上了它的背。那猛虎,轻轻摇身,飞入空中,径直奔向那庞大的怪物。它猛地撞向那团黑影,而陈阿悠也借着这股力量冲到了黑影头顶。
在角落的大家沉默了,他们看见飞回的猛虎,还有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秦芙。他们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女漂浮在空中,面对着那黑色的庞然大物。
阿葵抓住了白城的手,问:“白城,她会死吗?”
白城摸了摸她的头说:“我相信,罗墨会醒过来。他如果醒过来,一定忘不掉秦芙的,忘不掉的人,是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张天师什么都没有说,他看着那道魂魄朝那黑影冲了过去。
秦芙面对着黑影,那黑影本来已经张开血盆大口了,陈阿悠却唱起了歌。
他们都喜欢一首叫做《甜蜜蜜》的歌,陈阿悠唱起来的时候,黑影停下来了。
陈阿悠停止了歌唱,他没有对着那具黑暗深处无用的驱壳说话,只是对着那团黑影说:“阿墨,是我啊,我回来了。我知道你在等我,把手伸给我。”
黑影没有动,他捂住了头,这声音如此熟悉,让他无所适从,让他的头脑里有了碎片。他正打算杀掉眼前这个人,却又下不去手,他一定认识她。
秦芙接着说:“你还记得我的荷包蛋是什么味道嘛?”
黑影突然回忆起,他们的生活,她给他做的煎蛋,她给他的快乐,他感觉自己正在挣扎。黑影发出怒吼,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个叫罗墨的存在。罗墨挣扎着说:“快走吧,我已经不是罗墨了。”
秦芙仍旧向他伸出了手,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阿墨。”
罗墨的声音在黑影中显得更像是咆哮:“你会死的,我控制不了这个魔鬼多久。”
秦芙摇摇头,眼角的眼泪晶莹剔透,她说:“其实我一直都是蛮讨厌童话故事的,因为,无论故事有多绝望,一个吻总能解决问题。可是我现在连你的嘴都找不到了。”
罗墨使劲摇晃着头:“不要废话了,我感觉它正在吞噬我。”
秦芙最后说:“阿墨,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吻你了。”
秦芙突然飞向那团黑影的血盆大口,怪物伸出了巨大的手掌,想阻挡这个坚决的姑娘,可她巧妙地躲过了,钻进了这一团黑暗之中。很多年后,罗墨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然是热泪涟涟,他只记得,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看见那个女子满身伤痕,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吻住了他的嘴,那团黑气慢慢开始消散。
秦芙看着逐渐睁开眼睛的罗墨,轻声说:“亲爱的,再见,我的灵魂和我的吻就是解开你命运的钥匙。”
罗墨感觉那股窒息的力量不见了,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陈阿悠的手,但那手竟然变得虚无,他大喊着,秦芙却在笑容中慢慢消散。
秦芙用最后一丝力气说:“笑一笑,要努力活下去,我们会再见的。”
那个女孩即将消失,张天师突然出现,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那剩余的一点灵魂的火焰竟被抢救了下来。而罗墨笔直地坠落,那只抓空的手仍旧在漫无目的的停留。司徒秋稳稳地接住了虚脱的少年,而他的嘴角挂着秦芙留给他最后的礼物,那一抹笑容。
远方,黑暗消散,曙光来临。
而在一扇窗户后,那神秘的男人叹了一口气:“夜叉,你果真不懂我们。现在我们只能被动进入第二阶段了。”
明天终于要来到了。
那沉睡的人们,终于要苏醒了。
这个世界看似回归正轨,但已经变得各怀鬼胎了。
而有的人,不得不面对那残留在心中的一片废墟。
而我们的英雄们全部瘫倒在地上,这个夜晚,真的是一生只有一次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