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边荒的孤城内只充斥着浓浓的烈酒味，弥漫于空，久久不曾消散。
将士们都沉闷着，没有开口说话，独自喝酒，心事缠绕着整个人的心头。
气氛太奇怪，太压抑了，很多将士没饮多少就醉了，瘫倒在地上，眼角有泪流淌。
还有的汉子直接就抽泣了起来，这就像是毒药，一下子就蔓延开，更多的将士加入这一行列……
并肩作战的弟兄死伤不知何几，远处截天崖的山头是否还有空隙能够容纳他们？
今日一直都在奔波，没有停息，根本来不及统计伤亡，草草将牺牲的兄弟埋葬后，便去营救枯天行了。
只是，光埋葬的将士就有三千余人，赤龙军共有八千余人，只此一脉，现场只有四千余人，还有几十个老统领是老将军带来的，也就是说，至今还有数百的将士还在外面……
他们或死在某处，不得人知，暴尸荒野，落入野兽口中；他们或被敌将追杀，仓忙逃串，慌不择路，最后致使自身迷了路……
还没有为他们报仇，明日就要离开了吗？不！不！要报仇！
枯天行、枯虎等一众统领沉闷喝酒，心情无比沉重，时不时的往地上倒上一杯，敬那些死去的将士。四周的哀声，他们听到了，也让他们的心更加痛了，若不如此，赤龙军怕是要全军覆没，到时……连痛心的人都没有了……
只有狠下心，将他们驱离，才能得到平安。
“兄弟们，我们要报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某个角落，一位将士站起来悲伤嘶吼，泪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透露出精光，晶莹无比。
这像是点燃了炸药，一发不可收拾，一下子就引起了共鸣。
“对，对，对，报仇，我们要报仇……”
“报仇！杀了狼崽子。”
……
有人咬牙颤声，有人失声怒吼，无不是怒火冲天，恨不得拿起利刃，冲入敌营，痛快的厮杀。
枯虎默不作声，烈酒入喉，浸入肺腑，一团火焰在心底燃烧，沸腾。
枯天行拿起一坛酒，仰天而灌，他心里也不好受，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说走就要走吗？此次大败后，还没有报仇呢！可是，若是不走，只会有更多将士枉死，埋骨此处。
这让他于心何忍？赤龙军，是父亲的心血，可也是他的骄傲，他们不能全军覆没……
“老将军……”
“住口！”
有人开口准备说什么，却被枯虎厉声打断，两个眼珠子狠狠地瞪着那名将士，怒目圆睁。
哪怕当年带军冲锋陷阵落入陷阱，哪怕以前惨败而归……无论何时，那些老兵没有见过枯虎如此生气愤怒过。
他总是和煦待人，遇到什么事情都毫不慌乱，镇定自若，冷静无比，也从来不跟将士发火，对他们就像自己的亲人，尊敬，以礼相待。
此次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老将军！”
哗啦啦，数以千计的人同时下跪，满脸痛苦之色。
“老将军，若是此次就这么走了，这是弃死去的将士于不顾，是为不义之举，赤龙军都是忠义之人，不然我们也站不到这里，就让我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吧！”
“报仇！”
“报仇！”
……
咴咴……
一瞬间，赤龙马似有所感，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意，都翘起前蹄，仰天嘶鸣！
连马都如此有情有义，何况人呢？
吴枫等人静静的看着，为这些将士感到心酸，痛心疾首。
“住口！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枯虎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他们大喝，枯槁的双手颤抖不洗，胸膛也剧烈的起伏……
“父亲！”
“爷爷！”
枯天行连忙起身扶着他，而枯叶蝶也轻轻地拍打着枯虎的背，帮他顺气。
“是我要你们离开的，弃他们于不顾的人，是我！这不义之人，也是我！不听我的话，你们是为不忠！”
众将士低头，泪水无声流淌，连赤龙马都低下高傲的头颅，轻声嘶鸣。
一时间，这里无人说话，充满悲伤情绪，空气都似乎凝固，令人难以呼吸。
“赤龙军，是我的心头肉，是我一手将之组建起来的，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他，他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相信我，有朝一日，一定带领你们再次驰骋沙场，浴血杀敌，为今日死去的将士……报仇！”
“相信我，好吗？”
枯虎缓缓道，牙齿咬咔咔响，最后“报仇”特别重，传入云霄，久久不散。
啊！啊！
有性格较烈的将士仰天嘶吼，而后举拳疯狂地捶打地面，砰砰作响，血迹斑驳。
这也代表了，他……同意了。
也有人直接躺在了地面，双眼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这是他们尊敬的老将军，他的话，无法辩驳
一团乌云从空中飘过，将暗淡月光遮挡的丝毫不剩，这就像他们此时的心，黑暗无比，看不见光明……
是夜，寂静无声，轻风拂过，赤色的骏马闭上了眼眸，陷入沉睡，众将士也带着悲伤进入了梦想。
枯虎和枯天行两人无言，静静地喝酒，一碗接着一碗……
枯叶蝶与吴枫几人靠在城墙脚，都没有过去打扰。
“师弟，可曾有所感悟？”驴子轻声开口。
“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我能感觉到那些将士的痛苦，天行将军的无可奈何，老将军的良苦用心……”
“嗯，很好，雪儿呢？”
“我也可以感觉到，可是那些人好坏，为什么要伤害这里的人？”雪儿难过道。
驴子愕然，而后望向无边天际，坏？世上的好坏谁又能说得清呢？一切都是功名利禄在作怪啊！
“师妹，别难过了，会没事的。”
杨媚也去安慰缩在角落，一直注视着另一边的枯叶蝶。
花一样的年纪理应无心无肺的玩耍，她却要操劳上辈，上上辈的事。
“嗯，师姐。”枯叶蝶露出了一丝苦笑，很是凄凉。
夜慢慢过去，第一抹曙光出现之后，有将士醒来了，看了一眼还在喝酒的枯虎父子以及旁边数不清的坛子，他没有说话，就如同一杆一样，静静地站在两人的前面。
慢慢地，越来越多的人醒了，都挺直腰杆有序的站在一起。
“都清醒了吗？”枯虎轻语问道。
“醒了！”数千将士同时回道，其音宏大无边。
“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