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位于东海,九曲十八弯,河水青碧,宛若一条蜿蜒起伏的巨龙横贯大地,洛河两岸人烟辏集,车水马龙,三面国,无肠国,交胫国……等等各国的人,都在沿岸兜售自己的商品,虎兕皮,雪貂,龙蛇胆,雪山夭猿等各种物品,甚至连东海蛟龙的鳞甲都有售卖。
羿看到此处如此热闹,不禁放慢了脚步,细细观看起来,怀中的小狐也露出一个小脑袋,不住地东扭西看。
“哎呦!你这冒失的东西!”羿因为看的入神,不料与一位身穿紫色鱼衣的三面国人相撞,正要道歉时,这个三面国人左边的脸却开口说道:“真是不好意啦!请见谅!请见谅!”神色惶恐,态度谦卑,低垂着眼帘不住地道歉。羿微微一笑,正要回礼时,三面国人右边的脸须发贲张,双眼直欲喷火,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冒失鬼!撞了人还想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两张面孔神情迥然不同,而且各执一词,此时正吵得不可开交,羿看的瞠目结舌,呆站着动也不动。
“二位仁兄,且听我一言,可否?”三面国人中间那一张脸终于说话了,左右脸同时停止了争论,互相对望了一眼,鼻尖均“哼”了一声,双眼斜视朝天看去。
中间那张脸不住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道:“瞧小兄弟这身打扮,想必也是他国人氏喽!”羿闻言正要回答,却看见中间那张脸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不要说话自己,羿神情了然,自然闭口不答。
“远来之士被异国风光吸引,难免有些魂不守舍,徜徉其中,自然顾不了外物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这位小兄弟俊逸非凡,日后定时大富大贵之人啊!倘若今日我们与这位小兄弟结个善缘,与他行个方便,也不见得日后没有好处吧!”中间那张脸侃侃而谈,忽悠的羿心里乐滋滋的。
“嗯!此言甚合我意,小哥你看我手中的夜光紫贝价值几何?”右边的脸一脸讨好,献媚不住地推销手中的东西。“我观小哥儒雅俊秀,想来也是饱读诗书的人了!来!帮哥哥看看我这篇诗作如何?”说着左边脸急忙从衣襟中掏出一片绸带,羿眼力极佳,远远看见绸带上宛若蝌蚪一样的文字,不由心中一苦,急忙溜之大吉。
末了,羿走了许久,放慢脚步,心中暗暗想到:九州之大真是无所不有啊!想到那个三面国人的种种神态,一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洛河之水汪洋奔波东流不止,羿御风急速前行,大约过了十几天,脚下的人烟渐次减少,巍峨的山峰横云遮雾,起伏连绵,高大雄伟的树木直冲碧虚,郁郁葱葱,流水淙淙,两岸杨柳依依,弱风扶枝,含烟笼雾,不时有鱼儿破水飞出,水花迸溅,在柳枝丛中翻了个身,落入水中。
又是几日,逐渐临近东海了,洛河几大支流全部汇集在一起,一时间滚滚长河轰然宣泄而下如千万匹骏马嘶鸣奔跑,浪搅长空,震撼激射,黄沙翻涌旋转,各种大大小小的水涡,时而分散开来,时而聚集发出阵阵吟啸声,夕阳余晖喷洒长空,映照的东海浪涛金黄一片,远处山林更是松涛乱卷,起伏不定。
此时皓月当空,天地一片银白,微风习习,发梢拂在脸面上,一丝丝麻痒传来,羿脑海中不由浮现了一位红衣女子,那妖娆妩媚的身子,浅浅的笑,勾人心魄的眼眸,想着想着嘴角挂着微笑,沉沉的睡去了。
深夜,羿被一阵阵似有似无的琴声吵醒,羿翻身站起极目远眺,看见远处竹林苍翠,月色下更是错落有致,疏影横斜,竹林深处还有几座亭阁坐落其间,淡漆素脂,没有金碧辉煌,流檐飞瓦,仿佛是随手搭建,与这稀稀疏疏的竹林倒也相称。
羿望了许久,低下头暗暗想到:此处定是一位隐士高人的住所,前辈高风亮节,我须拜访瞻仰才是,不过此刻夜深,我贸然前去恐怕不雅。羿心中犹豫不定,又不时被那若有若无的琴声吸引,急的不停地来回走动着,欲罢不能。
琴声寂寥幽怨,淡如月色,仔细听来更是苍凉刻骨,叠和起伏,那悲凉之音仿若一个个虫子一样,在羿的喉咙处不住啃咬,麻痒难忍,继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一个劲的直冲冲的往自己脑海里钻去。
罢了!羿一声低吼,再也按耐不住,径直向那片竹林奔去。
琴声逐渐高昂,如午夜潮生,浪急风高。又陡然急转而下,萧瑟恍若秋雨淅沥,宁静如南山赏菊。最终琴声越来越淡,余音袅袅,复归寂然无声。
羿站在竹林外面,看着河水澄澈透明,月轮荡漾,里面的小亭上有一个香炉,烛烟袅袅,一缕缕径直升空而上,羿一步跨过去四处打量着,竹影婆娑,松枝横空,夏虫如织,哪有一个人影呢?
羿心中惴惴不安,低声喊道:“前辈,小生后羿!特来拜见”说完羿低下头,等待前辈出来一见,许久之后仍不见人影,羿心中不由烦躁起来,抬起头四处观望着。
突然,身后传来衣带拂地的沙沙声,羿欣喜若狂,急忙转头看去。月下竹间,立着一位白衣女子,衣袂翻飞,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那女子在月光的朗照之下,炽芒夺目,等到羿仔细一看,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响,天旋地转,口干舌燥,说不出一句话来。那女子抵眉颔首,素手如雪,怀抱着一张琉璃羊脂琴,美丽不可方物,月色淡雅,竹影斑驳,宛如梦幻。
羿呆呆地,口中不住喃喃道:“当真是仙女下凡么!”月光斜照在那个女子的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月色照亮了她,还是她照亮了月色,那张脸上尽收幽怨寂寥之色,仿佛嫩柳含烟笼月,空谷幽兰。
羿脑海中一片空白,天地万物一片死寂,只剩下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突然,自己脑海中竟然又浮现出另一张脸,绝色妖娆,妩媚动人,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愤怒,不由得狠狠地打了自己几巴掌,暗暗骂道:你怎么能对不起冕舞姐姐呢!你真该死!
那女子见他时而喜悦时而愤怒,变化无常,一会儿盯着自己傻看,一会又捶胸顿足,这时又是狠狠打自己耳光,微微蹙眉道:“公子深夜来此寒舍,所谓何事?”
羿正在自责自骂,突然听到那白衣女子问自己话,心中一震,定了定神,道:“小生在外听见琴声,一时好奇,便冒冒失失的来到了这里,深夜打搅姑娘,真是过意不去!”说到这里,羿弯下腰,向那白衣女子行了个礼。
那白衣女子见羿儒雅有礼,当即放下心来,也向羿淡淡的行了个礼,便抬头望着月轮,双眸也迷离起来,许久之后,自言自语道:“临死之时,有个人陪自己说话,也好。”
羿见那白衣女子怔怔地望着月轮,又听到她说什么将死之时,联想到那琴声的萧瑟苍凉,心中不由暗暗打鼓,轻声问道:“仙子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么?倘若又用的到的地方,小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白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羿青涩的面孔上尽是一副大义凛然之色,不由得心里一暖,噗嗤笑出声来,宛若春暖花开,新燕裁柳,冰皮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