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成长袖一挥,雪堆倒卷开来,纷纷扬扬消失融入大雪中。剑狂攲斜在树根上,双眼紧闭,嘴角溢出一道血痕。
“二师兄!”少女悲痛与欲绝,猛一回头,凝视宗凡的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我杀了你!”
手被攥住,少女回过头来,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气道:“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剑成一丝灵力探入剑狂体内,沉声说道:“剑洁,先看看你二师兄怎么样了。”
剑洁对宗凡留下一个“等着瞧,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的眼神,俯下身子,查看一番,结了个手印,右手五指被白光笼罩后,在剑狂身上虚点几下后,剑狂坐起吐出一口鲜血,待眼神清明后,大笑几声:“爽快,爽快,再来!”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剑洁嗔道:“二师兄,你都这样了,好生歇息,让小师妹好好教训他!”
剑狂撑着重剑,强自站起来,甩开剑洁的手,豪爽道:“小师妹莫要拦我,酒逢千杯知己少,好不容易遇见和为兄一样,同属力量型的修者,不打个痛快,二师兄浑身发痒啊!”
剑洁待要说些什么,剑成抬起手,阻拦道:“小师妹不要说了,你还不知道二师弟的脾气,为兄知道你担心他,不过,你看他这伤势,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二师兄执意如此,大师兄又发话了,剑洁无奈只好作罢。
她小跑两步,走到宗凡跟前,跺脚握起小拳头道:“我警告你,若是二师兄他有什么好歹,小心我不放过你!”
她静若处子,动若突兔,时而圣洁,时而可爱,这巨大的反差瞬间把宗凡给弄懵了,他直勾勾地望着她,心底升起某种异样的感觉。
“看什么看,你还看?!”剑洁突然跑到他身边,狠狠地踩了下他的脚,瞪了一眼,转身回到两个师兄身边。
宗凡傻愣愣的杵在那儿。朔风呼啸,千里冰封,万物沉寂,他却感到一朵花的种子埋在心田,转瞬发芽。
“嘭”宗凡被重剑拍中,狠狠地击了出去,在他和剑狂之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呸”宗凡往地上吐了口鲜血,鲜血把雪地殷虹了一片,触目惊心。
“剑狂,你竟然偷袭!”宗凡愤恨地骂道。
剑狂一脸无辜道:“什么偷袭,我刚才说,请指教,你喃喃的答应了,哪知我剑快削到你脖子,也不见你有所反应,危急关头,我改削为拍,不然你的头早就如摔烂的西瓜。”
宗凡的脸涨红难耐。
余光下,他瞥到剑洁正兴奋地望着剑狂,目录崇拜和痴迷。
不知为何,这眼光让宗凡心头好一阵无名之火。他把拳头握的咯吱咯吱作响,瞪着剑狂道:“刚才不算,重新来过。”
“好,这次我会全力出手的!”剑狂伸手在头上一捋,任凭长发在空中飞舞,风击耳环,发出急促的声音,尽显狂态。
“嗡”,重剑横在胸前,突然剑身波光流转,一边模糊。
雪下,一个人影牙齿骤然咬紧:“好家伙,小小年纪竟然练出剑意,虽然未成形还是个半吊子,已经难能可贵了,重要的是威力倍增,这下有的瞧了。”
他盘坐在雪下数十尺的地方,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在他怀里不停挣扎地赫然是刚才落入雪内的喵喵。
剑狂一招“猴子捞月”,重剑挑向宗凡的下巴。宗凡双手下按,不曾想,剑与手接触,一股大力袭来,宗凡控制不住,双手被挑开,好在他动作迅速,急速躲开,否则,下巴铁定被挑出个窟窿来。
宗凡止不住的向后滑,左脚抵住一块儿巨石,才停下。
剑狂并没有趁机攻来,右手大拇指在鼻尖上滑过,哼道:“这是我还未修炼成形的剑意,与大多数剑意削铁如泥不同,我的剑意属性是力量和重力,也就是说,在我原来的攻击上附加,现在我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一千三百余斤,我说过,会全力出手的,你若是技止于此,雪莲就是我们的啦。”
“一千三百余斤?”
“差不多比我多一百斤。”
“想不到,剑狂的剑意和我的《力山经》作用相仿,而且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剑意没有给他带来负担。”
风声呼啸,一刻未停,宗凡的衣袂猎猎作响,对面的剑狂亦是长发飞舞。两人敛气屏声,谁也没有率先动手,然而两人的气势都在节节攀升。
忽然,两人之间,从外向内,依次出现冲天的雪柱,由短及长,到了最中间赫然直达百丈。
就像是一个开始的信号,两人动了,拳打脚踢,砍、削、刺,俱都是硬碰硬,毫无花哨的招式,咚咚声响不断,这是力量与力量的碰撞,这是男人之间的碰撞!
两人中间雪下却是刚才那人,劲气四溢,雪塌方式的下陷,然而丝毫奈何不了那人,离身边三尺外就被远远的弹开了。
那人磨盘大小的手掌,遮住脸,一脸看不下去道:“惨了,惨了,这小子发哪门子疯,扬短避长,避强就弱,不拿稍高一筹的修为跟人比,反而用比别人弱的力量,一百斤虽不重,但没听说过,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吗,还是在如此凶残的战斗中。”
“算了算了,让他吃吃苦也是好事,起码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的沾沾自喜,时常认为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
“嘭嘭嘭嘭”,宗凡被连环踢了四脚,却似没事儿人一样,连半步都不曾退后。
剑洁蹙眉,暗道:“好奇怪,刚才身中两招好歹也退了两步,这次反而纹丝不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女孩儿家本来就心细,这下看到了,怎能放过,她颦眉撅嘴细细想着,恰好宗凡胳膊上又重了一剑,她恍然大悟:“首两下拍中的都是没有衣服遮盖的地方,这几下没有反应的都是打在衣服上,这件衣服铁定有问题。”
“嘭”两拳打在眼窝上,剑狂可不是体修,没有像宗凡那样变态的防御,双眼立刻变成了熊猫眼,辛苦危机关头他聚灵气于眼球,可近千斤的力量到底不是他承受的,他甩甩头,两道血流从眼里流出。
剑狂突然跪倒在雪地里,十指曲张,捂住眼睛,浑身颤抖。刚才被打昏时还紧抓着的重剑,被他丢弃在一边。
“二师兄。”剑洁仿佛被利剑穿心的天鹅一般,悲鸣一声,哭喊着跑到剑狂身边,哪里还有婉约如处子的气质。剑成紧跟其后。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剑狂颤声道。
“你别动,让人家看看,让人家看看。”剑洁小心翼翼地掰开剑狂的手,黑影中间两颗仿佛被踩烂的包子似的眼睛,汁液横流。
“辛亏二师弟素来对体修很感兴趣,甚至背着师父偷偷向二师伯请教,不然这两下岂不把二师弟的脑袋打飞!”
宗凡傻傻的在一边儿橡根木桩子杵着,他承认很想狂揍剑狂一顿。却不曾想过致他于死地,谁知道他竟然没有躲开。
“你等着!”剑洁悲愤地瞪了眼宗凡,回过头来,在剑狂眼睛摆弄着。
柔和的乳白色的光芒通过她的指尖,游进剑狂的眼睛,化作氤氲笼罩在眼窝。
淤青缓缓退散,血水倒流如眼眶,剑狂曲张的手指渐渐舒缓,躺在剑成的怀抱里,脸色由苍白转为血红,呼吸渐渐匀称。剑洁的嘴唇紧咬,目光坚毅,脸上却由酡红而转为苍白,手指也微微颤颤,白光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忽然全身的力气似乎抽尽,剑洁身体一软,差点跌倒在雪堆里。她用剑拄着,哆哆嗦嗦道:“二师兄,你睁开眼睛,看能不能看见?”
剑狂的眼皮子颤颤抖抖,像舍不得黑暗又恐惧黑暗,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茫茫苍白,剑洁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和她飞扬的鬓角。
“嗯,小师妹太好了,师兄我能看到了,小师妹不愧为师父光剑传人。”剑狂兴奋地说道。
哪知剑洁怔怔地盯着他,捂住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洁白如玉的脸蛋上,遇寒风骤然化成冰珠,她摇着头哽咽道:“不好不好,呜,二师兄竟然变成了绿豆眼!”
剑成闻言,遂侧身低头看来。剑狂的眼睛,好像是漫天白雪中的一颗小的不能再小的黑豆,而且似乎随时都会被大雪吞没似的。
“二师弟,你真能看见?”剑成艰难地吞了口吐沫,问道。
剑狂四周张望了半响,确定道:“能看见啊,有什么问题吗?”
剑成五指张开朝下,灵气溢出,化雪为冰,放在剑狂眼前,低下头,沉重道:“你自己看看吧!”
剑狂怔了怔,摇头晃脑眨眼,少顷便哈哈大笑道:“我辈修士,身体外貌不过为臭皮囊而已,在乎这般如何?”
“修为不到,千百年后不还是要化为灰烬,还不如趁此把它撂倒一边,专心修炼,飞升仙界!”
宗凡呢喃细语:“身体外貌是臭皮囊,专心修炼,飞升仙界,够狂,够修者!”
他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剑狂兄真乃我辈楷模,重内不重外,听君一席话如当头棒喝,琼壶灌顶,小弟佩服,这场比斗算是小弟败了,待会儿定把穿山莲双手奉上!”
宗凡真心如此,穿山莲虽然重要,若寻找定会再找到,而剑狂的重内不重外彻底给他打开了另一扇门。是啊,外在的都是过眼云烟,内在的却是永恒,专心修炼,飞升仙界,成就大道才是正事。他乜了眼剑洁,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之欢,势必会拖累自己前进的脚步。
雪下那人啐了一口:“呸,狗屁的重内不重外,剑狂口中臭皮囊还不是我体修所不可或缺的?体修没了这身臭皮囊还能称之为体修吗?”
“这狗小子剑狂平时好言好语,把体修夸的天上无一,地上无双,央俺教他,想不到是如此心口不一的狂妄之徒,回头再收拾他!”
剑狂摆摆手道:“败了就是败了,失利不失志,兄弟你要看的起我,莫在说此话。”
他俩在一边,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吹捧,互相交流,把余者晾在一边。
“小师妹,你怎么了?”剑成柔声问道。
“都怪我,都怪我,学艺不精,导致二师兄这幅鬼样子!”剑洁扶着剑柄,眼泪涩涩的往下掉,语气悲伤。
“小师妹不怪你,师兄比你修为强,光疗术能让师兄恢复光明,师兄都感激不尽了,至于说眼睛再漂亮,顶个屁用,我剑狂又不是女人!”剑狂闻言,甩甩手,一脸满不在乎。
“不!”众人吓了一跳,剑洁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竭嘶底里地尖叫道,竟把风雪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