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寂惺、刘济苍和羊刃在御药房躲避不提,且说海潮小和尚从迷雾中走出,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卧室。只见龙帐凤帷,引得人眼饧目离;周鼎商簋,整日价逐鹿血食;香烧龙涎,偶闻之飘然登仙;烛燃灵犀,朗照着魑魅魍魉;波斯地毯,还余留胡姬香味;缅甸金楠,堆叠着河图洛书。
海潮双手合十,默念道:“阿弥陀佛,心魔欺眼,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时房门开了,一个身穿蓝绢云纹直裰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头戴逍遥巾,面白无须,约莫三十来岁,一脸倦容。那男人猛然间发现房里有个小和尚,吃了一惊:“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男人看小和尚站立不语,唇红齿白的惹人怜爱,忽又笑道:“乖乖,你是五儿送来的吧?没想到这家伙给朕送来个俊俏小和尚。”说着去拉海潮的手儿。
海潮不自觉往后一躲,惊道:“你是……当今天子?”
那人温和地道:“小和尚别怕,你叫什么名字?”
海潮道:“小僧法号海潮。”
那人拽着海潮的僧衣,一起坐到了床沿上,海潮被他按捺得不好动弹。
男人把手拍在海潮的腿儿上,笑道:“好名字,带着水,朕虽贵为天子,但五行却缺水,小和尚可降些甘露与朕。”
海潮把脸绯红,感到十分不自在,忙念诵观世音名号,镇定心神,驱除魔障。
“我儿,念什么观世音,眼见得真佛在此,还不趋奉如仪?你若叫朕一声达达,朕便与你同享极乐。”
那皇帝一把抱住海潮,就要亲嘴儿,屋外忽吵闹起来。
“太尉大人,皇上寝殿怎可乱闯!”
“滚开,我要见皇上!”
皇帝叹了口气,松开了海潮,一时竟没了兴致,疲倦白皙的脸上隐隐透着失落。海潮如蒙大赦,额头上都沁出了汗。
闯宫的太尉大人踹开了皇帝的房门,他浓眉长须,声如洪钟,仗剑着履立于皇帝面前。
皇帝佝偻着坐在床上,无奈问道:“爱卿何事?”
太尉大人瞪视着海潮,厉声道:“哪儿来的小和尚?”
皇帝轻轻拂了拂前衣的褶皱,道:“五儿送来的。”
于是,太尉大人开始痛心疾首地指责皇帝,说什么“**误国”、“妖人出世”,发誓要杀了五儿,除奸佞清君侧,保天朝万世太平。还说皇上要以国嗣为重,保养龙体,按时服药,每晚侍寝的妃嫔良人都是精挑细选“土壤肥沃”的母牛,请皇上广播龙种,繁衍后代。
“朕知道了”,皇帝打了个哈欠,“爱卿来此,不只是为了‘***和‘母牛’吧?”
太尉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道:“皇上,这是臣拟的兵部、吏部、刑部三部尚书人选,请皇上圣裁。”
皇帝接下折子,似乎有些为难:“令狐中堂已推荐了三部首脑人选。”
太尉道:“皇上,老臣想要一个正确的结果,明天朝堂之上,不能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太尉拂袖转身就要离去,忽又顿住了,勉强折回来,向皇帝草草行了个礼,临走又道:“皇上,千牛卫奉命出宫搜捕造谣者,尚未复命,如今宫禁防卫薄弱,为保皇上安全,老臣从春狩行宫驻军中抽调了一万精锐入宫守卫。”
皇帝大惊道:“岂有……岂能用得着这么多?”
太尉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太尉还说,皇上太过放肆,身为国君竟穿戴庶民服饰,不成体统,有辱国体,此次饶过,下不为例!
太尉走了,太尉的声音还在房梁上绕着。
皇帝瘫坐在床上,对海潮说:“你看到了?是不是觉得朕软弱?权臣当道,乱世为王,孛星出世,呵呵,朕的臣子们,也多是害怕睁眼的金刚,不怕闭眼的佛……”
皇帝摸了摸海潮的光头:“小和尚,你懂么?”
海潮闭着眼,只顾念诵经文。
寝殿门外忽然人影一闪,有人站在了门外:“启禀皇上,派往地方的巡察使回京复命,现在九卿房候旨。”
皇帝把身子一挺,大声道:“叫他们去议政殿,朕片刻就到,更衣!”
“小和尚,你就在这儿等着朕!”
皇帝换了朝服,冲着海潮笑了笑,匆匆离去。
海潮一个人留在屋里,脑子里不断堵截攀缘的心猿。他产生了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好个误国的***没想到小皇帝喜好南风,金屋藏了个小和尚,有趣!”
海潮专心对抗心魔,不防龙榻下竟传出人的声音来。一条黑色的东西从龙榻下翻滚而出,顷刻立起,原来是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你……”海潮吃惊不已,那嫩皮嫩脸禁不住羞,已红透了半边。
蒙面人伸了伸腰,又揉了揉肩膀,低声说道:“可把我憋坏了!”
“我说,小和尚,你怎么不从了他?”蒙面人笑弯了眼睛,“昨晚可有两个小童承受了小皇帝的雨露!我可实在听不下去,倒了一夜胃口!”
蒙面人悄悄睃了睃寝殿外,转过来小声对海潮说:“天快黑了,如果皇帝没回来,我们就逃出去!”
海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蒙面人笑道:“你是王寂惺的同伴吧?你这小和尚怎么也跑进这皇宫来?被人拐了还是自愿献身啊?若是自愿来此,我可不管咯。”
海潮红着脸道:“你认识寂惺哥哥,想必是朋友,我跟你走吧。如此境界,小僧不愿久留。不过,若皇帝回来了却如何是好?”
蒙面人想了想,说道:“那你俩玩耍一夜,明天再想法子出去。”
海潮吐了吐舌头,念了一声佛。
不久,红日落山,黑夜骤至,蒙面人观形察势,心中拟定了计划。他从桌上拿起一块绿豆糕,就要往嘴里送,可又想起还蒙着脸,索性解了面罩,尽情吃起东西来。
海潮见他面如冠玉,嘴似樱桃,十分清秀可人,倒像是个大姑娘,自忖道:“他难不成是个宫女或者妃嫔,乔装了要逃出这牢笼?但皇宫守备如此森严,插翅也难飞出去,我和他能越过黄瓦高墙么?”
那人边吃边道:“小和尚,瞎猜什么呢?我可不是乔装的宫女儿!憋在皇宫里那么累,我八辈子也不干咧!”
海潮奇怪道:“你有‘他心通’?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心通’?那是什么?不知道。”那人又拿了一块奶酥放入口中,“我从小就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所以,你若是心里暗骂我,我可是一清二楚,小心哦!”
“善哉善哉!没想到施主如此造化,这定是前世修来的神通,稀有!”
二人言谈投机,不觉天已全黑。那黑衣人将脸重又蒙上,对海潮道:“你等我。”然后悄悄开门溜了出去。没多久,黑衣人返回,却拖着一个太监,那太监已被点晕。
“接着!”黑衣人把太监推给了海潮,自己又潜出门去。
等了半天,黑衣人回来了,肋下夹着个不满十岁的小太监。
“换上太监衣服,咱们出去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