趾高气昂的妖风,肆虐地横行了一天;悬挂于楼顶的一排排彩旗在它的诱惑下不停地扭动身姿,像一面面招摇过市的大纛在彰显气势。
傍晚时分,风渐渐地止了,彩旗一个个地耷拉着脑袋;似乎在顷刻间,它们就懂得了繁华落尽、平淡是福的道理。
吃完晚饭,江澈舒服地窝在车里,随手拿起本书翻了起来,“嗡嗡“的短信震动使他转移了注意力;他看了一下,是李馨发来的:“昨天谢谢你!”
江澈回信息说:“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本来打算到了楚城开个房间让叔叔阿姨好好休息的,但他们睡得很香,我就没叫,也躺在座位上胡乱睡了。让叔叔阿姨在车里委屈了一夜,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姑姑到家以后打电话给我,说早上醒来时,你和姑父都在座位上睡觉;她说打扰了你,嘱咐我一定好好谢你。”
江澈笑了笑,回:“叔叔阿姨到家了就好;吃早饭时,他们说了好多客气话,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要不是车队领导今天来开安全会议,我就陪叔叔阿姨好好逛逛了。”
“他们逛了楚城府衙后,打车直接回去了,大概下午4点到的家。姑姑说,你请她们吃的面条味道不错。”
“孙家面馆的淮扬面起源于明末清初,在楚城小有名气;叔叔阿姨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带去尝尝的。”
“哦!你昨晚没睡好吧?早上姑父姑姑起了你也跟着起了,要不你再睡会儿,晚上还要开车。”
“还好吧。上午开了个例行会议,听领导‘点拨’了一番,下午已经补过一觉了。”
李馨回信息说:“那就好。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吧,算是我对你的感谢。”
“还是我请你吧。”
“谁请都一样。对了,姑姑问我,你有没有结婚?”
江澈笑了笑,回信息:“你知道的,我结过婚了。”
“我对姑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结婚。”
“我和你说过,我都有孩子了;你怎么忘了?还是财务呢,什么记性!”
晚上,江澈到了兰京卸货时,周密登上了他的车子;正在整理卧铺的江澈见他来了,故作惊讶道:“呦,周大官人!稀客呀!”
周密笑了笑,说:“上次你带来的螃蟹不错。”
江澈笑着问:“几个意思?又想吃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想吃你的螃蟹才来的。”周密说着,从身上掏出两张纸片递了过来。
江澈接过一看,是两张电影票。
“请我看电影?”
周密认真地答:“是啊。”
“好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没看我正忙着吗?没功夫搭理你。”
“真是请你看电影。”周密解释道,“是这样的,本来我约好和沈心兰星期六去看的;但她老家临时有事,所以你懂的……”
江澈点了点头,说:“我懂!很荣幸,鄙人成了您的备胎!”
“严重了,严重了;那就这么说吧。我去睡觉了。”周密笑着说。
“你货卸完了?”
“卸完了。今天来的早。”
江澈“哦”了一声,说:“好的,那你早点睡。”
“拜拜,不见不散哦。”周密指着电影票说。
“等一下。”
“还有什么吩咐?”
江澈放下手里的被子,说:“问你个事。”
“啥事?”
“前天李馨让我把她姑父姑姑带去楚城;她姑姑回到家打电话问她,我有没有结婚。李馨知道我结婚了,她怎么对她姑姑说我没结婚呢?”
周密想了想,说:“首先你要弄清楚她姑姑是有心问,还是随口说的;还有就是李馨和她姑还说了你的什么事,她姑姑是不是想给你介绍女朋友,或者就是想撮合你和李馨。按照我的分析,李馨隐瞒了你结婚的事实,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喜欢上你了;因为她不可能对她姑说不负责任的话,让她姑把别的女孩子介绍给你,这不是她的性格,但她可以做对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比如为了爱奋不顾身!”
江澈蹙着眉:“有点乱!”
“沈心兰说,李馨经常在她面前提起你,可能是对你有意思;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想想,有那么点意思!”
“可能吗?”江澈六神无主的说,“不可能。她不会看上我的。”
“啥可能不可能的!”周密说,“电影票呢?”
“在这儿。”
“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想想也怪别扭的!我好事做到底,两张票都给你吧;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江澈迟疑了一下,说:“这……不太好吧?”
“还有什么不懂的,自己琢磨吧;我要睡觉了,拜拜!”
“我还没说完呢。”
周密跳下车,说:“我就是和你说到明天早上,你还是稀里糊涂的;有些事必须亲自去做,才知道对或错、值不值得。”
卸完货,想着周密的话,江澈像躺在蚁窝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坐起身,拿出手机给周密发了一条信息:“中午喝点酒吧,我和你。”
避开刘育禾和房庭安,江澈和周密单独喝酒的几率很小;刘育禾和房庭安对最近神出鬼没的周密已经习惯了,所以并不介意他又带上江澈去“偷欢”。
周密醉眼朦胧地盯着餐桌上的空酒瓶,含糊不清地说:“还没约?”
江澈反问道:“能说说你和沈心兰吗?”
周密拿起啤酒瓶,对着嘴“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停顿了一会儿,说:“沈心兰结过婚;两个月;离了。”
“什么?”江澈以为听错了。
周密提高了音量:“我说沈心兰结过婚。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江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我是真没看出来她结过婚!为什么离了?”
周密皱着眉头,说:“家暴!结婚两个月,被打了十几次;不是小打小闹的那种,每次不把她打出血,那个男人是不会罢手的。”
“我不明白,结婚之前就没好好了解对方吗?”
“她和前夫是在深圳打工时认识的,刚接触时那个男的对她千依百顺;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婚后男人露出了本性——嗜赌,汹酒,还不让沈心兰管,唠叨也不行。”
江澈“呃”了一声,道:“乱了,乱了!”
“我和我老婆结婚之前谈了四年的恋爱,四年中我们分了合,合了分,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我们恋爱时,有一天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不能和我在一起了,我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就走了。不是我不在乎,而是觉得两个人既然不再相爱,就应该好聚好散;既然她遇到了比我对她好的人,我就应该放手。后来那个男人不要她了,她又回来找我,我们又在一起了……我在她心里就是个备胎!生活嘛,就是搭伙过日子;不是我找不到比她好的女人,而是我放不下,舍不得,我是个念旧的人……这就是所谓的情怀吧……”
“别说了,我没让你说你老婆。”江澈打断了心醉神迷的周密。
周密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前几天在高速上,我看见应急车道上走着两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当时还下着小雨,她们连伞都没有。女人不易,但生活却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对她有所偏袒,生活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不尽人意!”
江澈叹了口气,说:“我真没看出来沈心兰竟然有这样的过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起、也不想被别人知道的往事;不想被人知道,就要想办法隐藏,所以我们看到的很多事情,都只是包裹着真实的表层而已。”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她说过不会破坏我的家庭,和我在一起,只是想让自己快乐;离婚给她的打击很大,但她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人,一旦失去了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就会变得麻木和堕落;我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只希望沈心兰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能快乐。沈心兰这次回家是去相亲的,她不想去,是我让她去的;她过得不容易,我希望她可以遇见对的人,一个可以给她名分,给她幸福的人。”周密说完打了两个嗝,拿起啤酒瓶,又放下:“关于李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澈醉眼朦胧地摸着额头,说:“李馨,我还不了解;第一次见她时,感觉她不快乐;再见她时,就没这种感觉了。我有点稀里糊涂的,她应该是个坚强的女生吧。”
周密“呵呵”笑了笑,说:“一段感情的结束,受伤害大的往往是最在乎的那个人。想在短时间内忘掉刻骨铭心的过去,怎么可能?哭给自己听,笑给别人看。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
“我和她成了恋人,也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以后分开了,还不是都要受伤害吗?”
“你可以先试着了解她一下,成不了恋人,做个蓝颜知己也不错嘛!爱,不是简单的得到,更不是自私地占有,是付出。懂吗?”
“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做普通朋友,省得到时要死要活的!”
周密叹了口气,说:“对牛弹琴了!电影票还给我。”
江澈笑着说:“还给你干嘛?我还是要约她的;谁说一起看电影就必须是情人了,朋友不行吗?”
周密连忙点头,说:“行,行,您是大神;不跟您玩了,咱洗澡去喽!”
“我也去,陪着你。”江澈笑着说。
“不稀罕你!”周密瞪了江澈一眼。
“我稀罕你,行了吧?”江澈掏出钱包说,“老板,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