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小跑后,我被阿娇拉到了倪墨住的医院。倪墨看上去比上次我见到她时好多了,上次看到她时,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的抱着双肩在角落里哭泣,整张脸如雪花一般的洁白,好像轻轻一摸便会融化掉,眼眶里头布满了血丝,疯了似的击打护士,嘴里喃喃说着不清不楚的话。现在的倪墨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开始爱笑了,像个无忧无虑的孩童,喜欢听故事,爱问问题,不再那么抗拒人。医生说这样是很好的情况。一路走来阿娇那傻丫头渐渐的勇敢了,为了倪墨这个姐姐。我想倪墨应该是幸福的即使要一辈子呆在医院里头。有的人变勇敢了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自己深爱的人儿。曾经的我何尝又不是呢,看着阿娇真的如最初的那个自己。夜太黑心只能空如大海。
“姐姐,你好吗?”
“嗯”倪墨像个孩子的点了点头,手里抱着几个绵娃娃,一脸天真的笑容。
“流年姐姐能听懂我说的话了,她能听懂了。”泪花哗哗啦啦的掉落空气里头,一劲的抱着我。那么多的努力果真的没有白废掉,幸福总来得太突然了。
“姐姐,尹夏木是谁???”
“尹夏木,夏木,夏木……”听到尹夏木这三个字倪墨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脸突然的消失了,整个人开始变得慌张,手紧紧的握着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嘴里又开始喃喃自语,发了疯似的击打我们。好像是要保护什么东西。
“你们对病人说了???”
“我姐姐怎么了医生”
“病人情况有恶化现象”
“情况恶化,怎么可能会情况恶化,医生你不是说我姐姐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吗?”
“病人的情况确是有好转,但刚才你们对病人说的一些话可能刺激到了病人导致病情恶化。”
“可是我刚只是提到尹夏木这三个字而已,怎么会这样。”
“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尹夏木这三个字对病人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所以才会刺激到病人。”
“不同寻常的意义??也就是说我姐姐和这个尹夏木有瓜葛,是这样吗医生”
“嗯,医学上是可以这样理解的。其实有时候选择忘记也没有什么不好,有的人想忘记了却又忘不掉那才叫痛苦,即然病人选择忘记那些过去,你们做为家属的就不应该在病人面前再提起那些过去,之所以选择忘记也许是过去太痛苦了。”
“选择忘记??医生你是说我姐姐失忆了。”
“嗯,”
怎么会这样,我姐姐不是精神抑郁症的吗?”
“你姐姐三年前确实是精神抑郁症,但现在属于失忆中期阶段,医学临床也是第一次发生这样子的情况,至原因我们医院会尽力查出。”
“流年事情怎么会这样,姐姐怎么会想要选择忘记。”
对于已经没有语言表达能力的我来说,我能做的是给阿娇一个安心的拥抱和把肩膀借给她。
“你们会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阿娇没有说什么了,我点了个头。看着病房里打了镇定剂熟睡的姐姐,阿娇一脸的心疼。
我拉着阿娇离开了病房,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得艰辛。
“大宝,你怎么可以跟阿娇姐姐乱跑嘛,我在校门口等了那么久。”
“蓝宝贝你别怪流年,是我拉她去医院了。”
“去医院???大宝生病了吗??还是阿娇姐姐你生病了?”
“没有,只是去看一个人的。”
“哦,那就好”
“大宝,我们回家吧”小手紧牵过我的手,我点了点头。
“我和大宝回家了,再见阿娇姐姐。”
“蓝宝贝再见,流年再见。”在刚趁蓝宝贝没有注意的时侯偷偷给阿娇递了一张纸条,没有说很多,只写了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蓝宝贝一个比盈盈布娃娃还要可爱的小东西,伊婆的小心肝,我的小保护神,我的开心果果,一双水晶晶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嘴巴,浅浅的刘海,美美的短发。个子不高,汉语拼音学得不是很好,六岁会讲成尿岁,最后还会怪是你听错了。因为我没有语音表达的能力了,而小东西认为只有小宝宝才不会说话,整天就会哭哭。小东西把我当成了小宝宝,每天都会到学校门口接我这个大宝宝,有一次我写了纸条问他为什么要每天都来接我,小东西说怕我自己走丢了找不回回家的路,所以要每天来接我。当时不知道要感动还是要难过。孩童的天空总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纯真,没有大人眼中的商品利益名誉地位。
穿过都市的繁华和无节奏的车喧哗声,走进一条寂静的小巷,小路上铺满了石子,夕阳的照射下像一颗颗宝石在舞动着,石子路两排是古风的楼层,一片片乌旧的瓦片布满房顶,一只只洁白的鸽子飞舞跳跃在瓦片之间。是繁华都市一角里的世外桃源,来到这里之后我爱上了这种宁静,好安心好安,我想家的感觉应该就是这样子吧!
“流年回来了。”我点了点头
“伊婆,好饿好饿。”
“小东西,早就做好快进屋吃饭。”
“嗯嗯吃饭咯吃饭咯!”
“伊婆要吃肉肉。”
“嗯嗯吃肉肉”
“流年多吃点,最近又瘦了好多了,多吃点长身体。”
“伊婆我也要吃好多好多的肉肉,我也要长高高的。”
“嗯嗯好多吃点。”
“大宝这些都给你”歪歪斜斜的挟着一些肉肉放到我的碗里头。
晚饭过后,夜幕降临了,繁华都市开始了红灯绿酒生涯。街道上依旧行走着忙忙碌碌的步伐。小巷里老人们聚集在一起谈谈老故事,我在窗口望着这或近或远的夜景,
“大宝我………”
“大宝我裤子不小心湿掉了”
小孩子一个的就天天跟我闹害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大宝”我在门外递进去了一条小睡裤。
“大宝你在看什么呢?是想家了吗?”
家,对我而言那个是家吗?不,不是,那只是空荡冰冷的房子而已。
“大宝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和伊婆呢?”
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也许该离开的时候就会离开吧。那个人把我这个已经没有任何商品价值的女儿,随手那么一丢,丢回了最初我应该走的路
。生命中总会有太多未能预知的烟火,谁又能预知火星某一天便会脱离轨迹碰上地球呢,事事无常。也许是因为蓝宝贝的童真,也许是因为伊婆的关爱,也许是因为阿娇的友谊,让原本迷失方向的我,落入万丈深渊的我看到了一缕缕新的阳光。
“大宝大宝,想什么了??”两只小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这才本能的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大宝,你过来过来。”我把耳朵缓缓地向小东西靠近。
么么,小嘴嘟成了朵小红花一个劲的就亲着我。
“大宝,你说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呢?邻居家的贝贝她会说话一点点了。但是他们都听不懂贝贝说什么,可是我能听懂哦,很厉害吧!”
我给蓝宝贝小东西做了个大大的鬼脸,一头就塞进被子里头去了。
“大宝,大宝说说嘛。”真是个大讨厌鬼,总爱这么缠着我,这么烦着我。
“大宝,大宝说话嘛。”短短的手里拿着笔和纸递了过来。
我接过了笔和纸懒懒的写了(宝贝,大宝可能永远都不能说话哦)
“大宝,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我又给小东西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大宝,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一辈子的哦,开不开心吖。”
(傻瓜,谁要你照顾一辈子哦,才不要。)
“你才是傻瓜呢,我可是幼稚园的小天才的。”
(小癫才)
“不是,小天才的”
(小癫才)
“不是,都说了是小天才,小天才的。大宝笨死了。”
(睡觉觉)
“哼”赏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鬼脸就跑掉了。
真是个大傻瓜,一辈子那么长,那有那么简单。我一头塞进了被子里头,呼呼的就见周公去了。在这个装饰简单的小窝里每一个夜晚都会能很安心的入睡。
“大宝,大宝起床了,太阳公公照屁屁了”隐约感觉到屁股有点疼,好像鸡毛掸子…………
我一脸委屈的坐着一动不动的。
“快点起床了”小手那么一翻再那么一拉,被子全滚下床去了。
“快点起床了,再不起我可就要再打你了。”一脸的小严肃模样。
昨晚刚说会好好照顾我一辈子的,结果呢才过了多久就变挂掉了。
“快点起床了,今天是星期六也是雷锋叔叔的纪念日,阿娇姐姐在楼下等你呢”
周六,雷锋,纪念日,似乎我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掉了。今天学校集体学生要去涯云孤儿院做义工。我神速的漱洗,头发随便弄弄。
“大宝,等一下,等一下。”
飞跑在楼道里的我,那么一刹车,差一点点就快小命不保了。
“大宝,你的脸”
我蹲着,小东西在我脸上东点点西点点上点点下点点。
好了,大宝麻花,大功告成,看”小手从背后拿出镜子。
“满不满意吖”这画的是斑点吗?都成豆豆疤了。我点了点头。
“不怪我的,你说过的吖,越多越好,越丑越好。”
给小东西做了个大鬼脸,转身就飞下楼去了。
“流年你的脸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我摇了摇头。
(快点走了,不用管它)
“哦”我和阿娇搭了公交,到了涯云孤儿院李主任在门口那记名,一个劲的除了指责还是指责,三年来我都已经习惯这些左耳进右耳出的指责了。听太多遍了。
“阿娇和那麻花又搞迟到。”
“想偷懒呗”
“你看还是咱们女神可萱勤快。”
“是阿,女神就是不一样。”
“女神和麻花和傻瓜能比吗?”
“噢噢,不能比,太太不能比了。”
“就是嘛。”
有的人就是这样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天天就只知道在别人身上找乐子。
忙了一个大早上,又是扫地的,又是弄厕所的。跟便便打交道整整一个大早上。
“大家都过来欢迎小朋友们郊游回来”
脸上写满童真和美好的孩童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公交车上排着队下来。
“美美老师,那个是故事里的丑丑吗?”
“丑丑?”
“嗯吖,就是美美老师你讲过的丑丑吖。”
“不是,那是姐姐的,不是丑丑。”
“可是,牙牙想过丑丑就是那样子的。”
“牙牙,有想法呢当然是好的,但那是姐姐。”
“哦,牙牙懂了,故事是故事对吗?”
“嗯,对”
“姐姐,姐姐”小手拉拉我的衣角。
“姐姐,我叫牙牙,你叫什么呢?”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牙牙吗?牙牙好喜欢丑丑的,也喜欢姐姐。”
喜欢丑丑???喜欢姐姐???一大堆的问号都塞满脑袋里头了,我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牙牙小朋友。
“姐姐,你知道丑丑吗?不知道吧!牙牙给你讲你就知道了,来”小手不分说的就拉起了我的手。
到了一个小卧室,里头有好多的童话书整整齐齐的排队着。
“姐姐,给你看”小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童话递了过来。封面是美美的鲛人(美人鱼)上面有大大的字,海镇童话,却没有著名是谁写的。
“姐姐你看过吗?”我摇了摇头
“牙牙可以借给姐姐看的。”
“姐姐你怎么不跟牙牙说话呢?是不喜欢牙牙吗?”小眼水灵灵的看着我。
(姐姐生病了不能说话,很抱歉牙牙,姐姐没有不喜欢你的。)我很喜欢这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朋友,像阳光一般的美好。小手接过了我的纸条,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念了起来。
“那姐姐去医院了吗?老师说过生病了就去医院的。”一脸认真的模样。
我嘟了嘟嘴,没说什么了,翻起了那本厚厚的海镇童话。
“姐姐牙牙可以借给你的,姐姐可以回去再看,现在跟牙牙去一个地方好吗?”
我点了点头
走过了一个大花院,奇怪的是这里有着好熟悉的气息,也许是那一朵朵兰花草的关系,走着走着忘了神的停下步伐呆呆的看着那一朵朵兰花草。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一片片兰花海,两个人对着轻风对着高山对着花海说要始于初见,止于终老。夕阳拉长了那淡淡的吻。落满一地的花香,拼凑不回完整的从前。青春注定了是一场患得患失的梦,但年轻的我们依旧义无反顾的执着于这一场似水的年华。曾经青涩的我们原来是那么美好,只愿时光能替你我记住那一场似水流年里的邂逅,载入时光的宝盒里。这一刻才懂原来你一直都是我放进深海里头的心事,兰花草过往忧伤的窗,记满了那一季季的美好,在耳边演奏着某一种熟悉的音律。
“姐姐,姐姐怎么了”
“姐姐你也喜欢这些花花吗?”
我不喜欢兰花草,却因为一个人而恋上了兰花草。我没有摇头,或许或许是喜欢吧!
“这些花花都是一个大哥哥种的。”熟悉的性名冲击我的脑海,望天涯。当想起你的时候依旧还是会痛。那一年遇见你暖了那一季的春,后来你的离开也落了那一秋的叶。
(什么大哥哥)
“牙牙也不知道,是豆豆跟牙牙说的,美美老师以前都不给牙牙和其他小朋友来花院玩的,是牙牙闹着要看豆豆说的大哥哥,美美老师才给牙牙来玩的。”
(那牙牙看见大哥哥了吗?)看着这一片片花海,上帝允许我再奢望一次。
“牙牙没有看见大哥哥,豆豆说大哥哥很久很久以前就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打听大哥哥的事?”语气有些凶从一角传来。
“豆豆,不可以对姐姐这么凶。”
“为什么???”
“姐姐生病了,不能说话,你不要对姐姐那么凶。”
“可是她为什要打听大哥哥的事,还有牙牙你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豆豆,姐姐是牙牙的朋友的,豆豆不是跟牙牙说过朋友之间是可以分享秘密的吗?”
“可是牙牙你也不能带她来大哥哥的花院,大哥哥说过不允许别人进来花院里的。”
“豆豆,牙牙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因为我的缘故,让两个小伙伴闹不愉快了,我默默的走开了。
天涯是你吗?那些兰花草是你种的吗?你在这里生活过对吗?没有人给我答案。雨滴答滴答吻过我的脸颊冲洗着我的体温,雨一直下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仿佛心停止了跳动,眼前浮现那张熟悉的面孔,我伸出双手是否能真实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