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厚在院子里仰望星空,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安扬离开安远峰的书房后第一时间来到了他的跟前,不由分说逮住他就是一顿收拾,接着没好气地把书房里父子俩的对话一股脑的都吐了出来,让罗厚的很多想法胎死腹中。
本来嘛,罗厚肚子里憋着的那些坏水吐出来就是为了替安七少争取待遇的,现在安乐侯直接告诉你,你小子要成香饽饽了,大伙都在想方设法拉拢你,你以后的待遇差不了。就跟在餐馆里吃完饭发现没钱结账准备逃单被抓了个现行,正要扭送到局子里去的时候,有一个土豪在餐馆里一声大吼“今天本大爷请客,全场账单算我的”一样,何苦来哉?
不过罗大爷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想不通的就不去想了,何必自寻烦恼。
说是要玩个霸主养成,可也不是就认死了这条道。刚当上小科员就幻想着成为大书记这是不现实的,在其位才能谋其政,在村里只能奔着村长,到县里才能定位县长,目光只能放在上一级,想得太多,就怕跑劈叉了。
眼下安七少还在跟被指派过来的武师讨论着有关锻炼身体的话题,也不知道是哪位少爷派过来的,下手真够早的,也挺别出心裁,不像常见的酒桌拉拢,银钱攻势。
刚刚总管还特地到这里走了一遭,不为别的,就为了敲打自己一番,让自己用心做事,好好伺候安扬。看来自己终于是露了一把脸了,虽然是隐性的,但终究是让人注意到了。
罗大爷可不是小傻瓜,自己不过是七少爷身边的一个小跟班,至于让总管亲自过来敲打一番么,总管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还不是有人不放心自己。
这算是开局不利吗,大爷的。罗厚心里苦,感受到了这座侯府深深的恶意,满满都是警惕。
算了,不就是要自己安心做事吗,劳资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想要打开局面,脚踏实地做事是必须滴,小爷从了还不成吗。老老实实办事,总会有好日子过。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要是有个帮手在就好了。
恍惚中,罗厚想起了麻六,那个四肢发达,头脑却一点儿也不简单的汉子,自己在这边有种独木难支的感觉,要是他也在就好了,就算是被敲打,也有人和小爷一块儿分担火力不是。真希望他快点来啊,罗厚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嘴里哼着不知所谓的调子,脸上带着渗人的阴笑,呢喃道:“麻六,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远方的麻六陡然打了个喷嚏,郁闷地挠挠后脑勺,把从脚底板冒上来的凉气驱走,哪个龟儿子念叨老子。摇摇头,对身边几个人道:“行了,哥几个,话我就说这么多,再说下去就伤感情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回跑了俩人,我把这事儿当成了老天爷对我的警告,所以我不想再干下去了,看以后能不能得个善终。跑丢了人终究是我的责任,这没说的,所以这趟买卖挣来的钱我就不要了,你们分了吧。还有,这落脚点已经不安全了,你们以后要还干这营生就再寻个地儿落脚吧。我走了,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和你们一块儿喝酒吃肉。”
离开了几人聚头的地方,麻六独自一人,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双脚踩踏在坚实的土地上,麻六心头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作为一个捞偏门的人,生活是没有保障的,干的是拿命换钱的营生,甭管是拿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绝不会有安全感。
以后做了安乐侯府七少爷的跟班,那际遇可就不同了,虽然是下人,可也是份正经职业不是。再说了,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下人跟下人,也是有区别的。给有着贤臣良主相的人做下人,那大好前途,妥妥的。
等明天去了安乐侯府一报到,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再也不是人人喊打的人贩子了。嚯,又是一个心宽体胖的,浑然没想过要是到时候安七少翻脸不认人该怎么办。
心宽体胖你大爷,马王爷表示不服。这个问题麻六当然有认真地考虑过,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统统无解。最后,马王爷心一狠,牙一咬,干了。活着干,死了算,人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至少对麻六来说是这样的。他赌安扬会接纳他,赌跟着安扬会有一个好的前程。赌注无非就是身上那一百多斤的肉,又不是输不起,马王爷的赌品信得过,杠杠的。
可不是说到了安七少身边就万事大吉了,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只有办事得力的人才有资格吃香的喝辣的,到了那边,遇事打酱油,成了个吃闲饭的,还想有个大好前程,做梦吧。可自己又没有什么大能耐,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身手了,撂倒十来个街头混混不在话下,大户人家的护卫也能轻松放倒三五个,咱一个泥腿子没受过正经训练能够达到这般地步也算是挺难得了。可要是较起真来,侯府里面那群护卫但凡是被武师正式训练过的,能打得过自己的人,肯定有,而且数量绝对不会少,这样一来自己的优势就没有了。
正焦心呢,麻六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带着坏笑的痞子脸——罗厚。是了,那小子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他也是一个人,势单力孤的肯定需要帮手,我和他正好可以搭把手啊。想到这里,马王爷脸上终于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今晚回去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明早起来一定是精彩的一天,我马王爷的未来,肯定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麻六一边走在路上,口中还一边嘟囔着:“罗小子,知道你的鬼主意多,大爷我的下半辈子就看你的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狼狈为奸,从今往后,你想辙,我办事,咱俩携手,把七少爷扶上高位,博他一个精彩辉煌的未来。”
就这样,罗厚和麻六俩人,一个狼有情,一个狈有意,在双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勾搭成奸”了。
“啊嚏,是谁在想我,安扬还是麻六?”星空下,正在北风中学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的罗厚无奈地搓了搓鼻子,抹去两条鼻涕,是的,他感冒了。
这也正常,他本来就是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体质差的一逼。大冬天的从城里被绑到城外,又从城外走回到城里。来回二十里山路,中间还夹杂着山风。别说感冒了,伤寒都是轻的。
“天这么冷,不回屋呆着,站在这里吹冷风,你就不怕感染风寒么?”
沿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安扬裹着皮裘大衣,全副武装缓缓走来。乍一看,安七少的体格跟吃晚饭之前比较起来要大了两个吨位,想是用裘衣撑出来的。
“我早就习惯了,像我们泥腿子,但凡不练武的,哪年冬天不感冒。都十多年了,也不见我哪一年病死。”
安七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脸你真是够了的样子,好嘛,本少爷的热脸贴上去,你特么好意思就这么给我甩地上,你给我捡起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你这体质不行啊,三哥给我安排了个武师,要不今后你跟我一块锻炼吧。”这是活学活用,安启用武师拉拢他,他转手就拿这武师拉拢罗厚,这叫崽卖爷田不心疼,错了,应该是弟卖兄田不心疼。反正不是自己的人,卖了也不吃亏。
“好吧,谢谢少爷。”没办法,煮公给脸,这得兜着,更何况自己原本就需要加强体质锻炼。身体是兴风作浪的本钱,没有个强壮的身体,再好的物质享受都白瞎,有福没命享,罗厚亏得慌,这个是要不得滴。
“对了,少爷,你说等那麻六来了之后,要给他个什么位置好?”为了不冷场,罗厚主动挑起话题。
“麻六,他真会来吗?”安扬有点怀疑,他绑过自己,说没有芥蒂那是假的。他真吃准了自己一定会接纳他?就不怕自己给他脸色看?
麻六表示淡定,罗小子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他也需要帮手的,咱马王爷就是个耐磨耐用的好帮手,这点底气咱还是有的。咱这送上门来的帮手他还能放过,省省吧,他是这样的人吗。
罗厚表示信服,他还真不是这样的人,麻六赌对了。见安扬问出了这样的傻话,罗厚赶紧回答:“少爷,你难道忘了麻六说过的话了,他要不是真的想改行,又怎么会放我们回来。留下你问侯府要钱才是正经,再不济卖山里挖矿也行,放咱们回来他还得向同伙解释,这又是何苦来哉?”
人艰不拆啊喂,你为何要说的如此直白,说好的将相不辱呢,在煮公面前秀智商很好玩吗。安扬心里悲愤地大吼,感受到了眼前跟班深深的恶意,满满都是鄙视。
看着罗厚从眼中露出的无奈,安扬“娇羞”的红了脸颊,可耻地低下了头坚决不肯抬起来,好像鞋底那两只小蚂蚁打架的场面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似的:“呃,是我想太多了。好吧,他要是来了就让他给我当护卫吧,天也不早了,你也赶快去休息吧。”说完,安扬撇下在一旁使劲憋着笑意的罗厚,逃也似的离开了。
丢人呐,本公子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那样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了这座院落。
今夜,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