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哲坐进车里,拿出手机又看了看那个名字,然后抬起头看着车窗外面往来的人群发呆,过了一会儿,伍哲叹了口气,然后回复道:“什么时候,在哪见?”
“你现在在哪?”萧若寒很快回复问。
“火车站,我刚送走我爸妈。”伍哲回复道。
“对你来说去哪方便?”萧若寒问。
“我哪都行,可你方便吧!”伍哲说。
“今天哪儿人都挺多的,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吧!?”萧若寒说:“就去海之韵广场那边的咖啡厅吧!”
“今天路不好走,你还是找个方便的地方吧!”伍哲说。
“那就奥林匹克广场对面那个星巴克吧!”萧若寒说:“你过去方便么?”
“行!现在么?”伍哲问。
“我现在可以,你行么?”萧若寒问。
“行,我到晚饭前有点时间,你过来吧,我现在就过去等你。”伍哲说:“你打车吧,路还没清理干净,太危险了。”
“嗯,本来我也懒得开车了。”萧若寒说。
伍哲没有立刻发动车子离开,他坐在车里,思绪混乱着而且内心里持续地激动着。算起来,他跟她分开快10年了,自打分开以来他们再就从没有见过面,很奇怪,虽然都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两个人这十年里居然没有过一次偶遇。现在,彼此虽然已经是从对方的生活里彻底消逝了的,只是偶尔想起来,内心里也还留存着些许温柔跟淡淡的甜蜜痕迹。他们各自的生活里是早就没有对方位置了的,只是在内心里却也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彼此。萧若寒的电话号码一直都还保留在伍哲的通讯录上,只是他再也没有借口,没有资格再去碰触了的,时间越久就越没有勇气。
十年没见,伍哲对萧若寒的感觉仍是熟悉的,透过短信他就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亲切感。对于再见,他感到激动,内心里充满期待。伍哲对自己微微地摇了摇头,又笑了,他发动了车子——
现在都市里的很多人已经有了下午茶的习惯,所以下午的星巴克总是人满为患。伍哲在西面窗边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阳光有些晃眼,他拉下了遮光卷帘,他这会儿一点胃口也没有,甚至也懒得去排队点东西,他只想静坐一会儿,等萧若寒来了再一起喝吧。
往事朝心头涌了上来,那回味让伍哲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甜蜜味道,伍哲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悸动的心绪了,期待再见的心情虽然急迫,伍哲等得却不着急,他思绪繁乱,回忆着过去也猜测着萧若寒的现状跟十年后她对他的感觉。
时间缓缓流淌而过,喝过了下午茶的人也陆续走出了咖啡店,伍哲望向玻璃门外,一抹残阳映照在马路上,想要给人们洒些喜悦的气氛来,然而寒风是敏感又蛮横的,在它的势力范围内不容任何力量违背它的权威跟气势,很快地就把那道光芒的热情完全给抹煞了,天色更加阴冷了。路边有几个卖花的人,冻得不断地晃动着身体,一边跺脚一边用询问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极力要把这些柔弱美丽的花贩卖出去,冷把浪漫的热烈气氛也给浇熄了。伍哲想了想,站起身来出去买回来一枝玫瑰。
终于,伍哲透过门玻璃看到了在门前停下来一辆出租车,他预感着应该是萧若寒到了的。果然萧若寒从车里钻了出来,萧若寒的身材依旧是高而且挺直的,原来的长长的卷发已经不见了,只梳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她穿着一件深褐色风衣似的棉服,棉服长度过膝而且束着腰带,脚上穿着一双黑色软皮平跟长靴,整个人看上去帅气又贵气。
她推开漂亮的玻璃门,走了进来,环顾了一下。这间咖啡厅一楼的空间并不很大,只是格局有些杂乱,围绕吧台有个半环形就餐区,但是伍哲坐的位置跟门口之间并没有什么隔断,李萱看见了伍哲,她笑了笑走了过来,嘴里先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来得太晚了,外面很难打到车啊!”
“没事儿,今天路不好!”伍哲笑着说,把花放到萧若寒面前的桌上。
她只笑笑,在伍哲对面坐下来。一时间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笑着。
近距离看萧若寒,伍哲感到她比印象中的是有些老了的,比十年前也胖了些,而且皮肤有些松了,眼袋也明显了,但萧若寒还是漂亮的,眼神还是那么自信而且乐观,这么多年没见,在伍哲看来,这眼神里又增添了些柔和豁达的光芒。
人人都抱怨岁月是把冷硬锋利的刻刀,它把流年的沧桑一股脑地镌刻在人们的脸上,让人的面庞因为衰老而不再漂亮。但是,也只有经过岁月的洗炼才能获取到的经验、智慧、回忆跟成就。那一道道印记,分明是历练后的丰盈的内心在脸上绽放的一朵美丽的花。最美的脸是从容和自信的气质,不是细嫩的皮肤跟精致的五官。
“你没变!”伍哲看了萧若寒半晌,然后说。
“你也没变!”萧若寒笑着说。
“怎么没变,你看,我这儿这儿跟这儿都是白头发,十年啦,我都老了!”伍哲指着自己的脑袋笑着说。
“那我不更老了么?”萧若寒笑着说:“我这头发是染了,不染的话这儿这儿也都是白的了!”
伍哲笑笑没说话,他走去吧台点东西,萧若寒也没再说话,就只坐在那里看着他。
“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伍哲端着东西走回来坐下后笑着问她。他点了两个中杯的摩卡,又给萧若寒点了一块麦芬,他把蛋糕跟咖啡放到萧若寒跟前。
“有点空,就突然想起来你了,不知道你现在干嘛呢,这么多年没见了,见见呗!”萧若寒笑着说。
“你还在适达干呢么?”伍哲问。
“没有,都出来好几年了!”萧若寒笑着说。
“嗯?怎么不干了呢?什么时候不干的,你现在干啥呢?”伍哲挺意外地问。
“呵呵呵——”萧若寒笑了,她说:“我现在什么也没干,就在家呆着呢!”
“嗯?从适达出来就一直什么也没干哪?”伍哲还是感到意外。
“没有,去之前的画室干了几天,觉得没啥意思,就回家了。”萧若寒笑着说:“后来在家越呆就越懒,越呆越不爱出去工作了,就一直呆到现在了!”
“那你什么时候不干的,在家呆几年了?”伍哲问。
“有个五年多了吧?”萧若寒想了想说。
“那你一天到晚在家都干啥啊?不闷么?”伍哲问。
“除了伺候老公孩子,就是家务活呗,偶尔画画,有时候约人出来吃吃饭,喝喝东西聊聊天。”萧若寒说。
“挺悠闲哪!”伍哲笑笑,问:“孩子多大了?”
“快17岁了,明年就要高考了!”萧若寒微笑着说。
“那么大了!”伍哲说:“时间真快啊!”
“是啊,一晃就过去了,在家呆着感觉时间过得更快!”萧若寒笑着说。
“嗯,听着你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不过你在家真能呆住么?觉得过得舒服么?”伍哲问。
“还行吧!”萧若寒说:“孩子学业紧,一天到晚跟着她操心,还没觉得怎么地呢时间也这么过来了。”
“时间不抗过了,稍微忙活着点儿,一晃就一天,我现在就觉得一天好像也就几个小时似的!”伍哲笑着说:“等孩子上大学了你就轻松了,不过突然闲下来可能还得有不适应的,还得找样自己感兴趣的事做做吧?”
“不知道,还没想过,不过现在我老了,”萧若寒苦笑着说:“我也快50了,这年龄干啥都不爱干了。”
50岁了,伍哲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是啊,都老了。
“你现在干什么呢?”萧若寒问伍哲,她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我跟我哥我姐夫开饭店呢。”伍哲笑着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萧若寒看。
“你们一起开么?”萧若寒笑笑,她放下杯子问。
“嗯,就得合着干啊,一家干不了,事儿太多了,投的钱也太多了。”伍哲笑着说。
“生意怎么样?”萧若寒问。
“凑合吧,对付过日子呗!”伍哲说。
“跟李萱结婚了?”
“嗯!”伍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有孩子了么?”
“有,一个女孩,7岁,上二年级了。”伍哲笑着轻声回答。
“你们过得挺好的?!”萧若寒柔声问。
“挺好的!”伍哲轻声答。
“这么多年挺忙的都把我忘了吧?”萧若寒笑着问。
“没有,那哪能忘了。”伍哲笑笑说。
“太久没见了,不知道我们之间还剩下多少交集呢?也许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萧若寒笑着说:“嗨,你好,我叫萧若寒,一个又老又肥,满脸皱纹脾气很坏的家庭妇女。”说得伍哲也笑了。
“你在适达干得挺舒心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伍哲挺奇怪这件事,所以又问她。
“啊,后来行业竞争增加了,技术更新也快,适达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了,订单大幅度减少,公司裁员,我就出来了。”萧若寒轻描淡写地说。
“别扯了,裁谁也裁不到你头上啊!”伍哲想起了袁总,他笑着说。
“怎么就裁不到我!”萧若寒说:“我这不就回家了么?”
“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省的你还得扯谎。”伍哲摇摇头说。
“嘿,我什么时候跟你扯过慌?”萧若寒立起了眼睛不满意问:“那我问你吧,你怎么就说裁员裁不到我头上呢?”
“你要是这么问的话那我就得再问你了,”伍哲看着萧若寒问她:“你知道袁总喜欢你么?”
“你怎么知道的?”萧若寒吃惊地问伍哲。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伍哲问。
“你说不说?”萧若寒生气的问他,她任性的样子还跟当年一样,这让伍哲感到很窝心,伍哲笑了说:“我知道的方式挺偶然的,也挺不地道的!”
“别啰嗦,快点儿说!”萧若寒霸道地命令他说,那态度跟十年前相比基本没变。
“就那次,你跟客户拍桌子,拍丢了一百多万的单子那次。之后我在二楼的楼道里偶然听见杨副总跟袁总在办公室里掰扯这件事,我听见杨副一直在总劝袁总让你去道歉,袁总挺护着你的,就是不同意。”伍哲微笑着说:“知道这事儿其实当时我也吓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啊!”
“啊?你那么早就知道了?”萧若寒更生气了似的问伍哲:“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啥啊,他喜欢你都喜欢那么多年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也没啥影响啊!”伍哲挺无辜地说:“人家杨副总不也一直都没跟任何人说嘛?!”
“杨副总不说那是为袁昌茂守秘密,你为了谁啊?”萧若寒质问似的问伍哲。
“哎呀,怎么还直呼大名了?”伍哲没理会萧若寒的态度,他笑着说:“他怎么你了都让你直接叫人家名字了?”
“问你话呢?”萧若寒把身子向伍哲这边探过来,小声地问:“咱俩在一起之前你就知道,怎么直到最后你走了也没告诉我这件事?”
“其实我是因为挺感动的才没说的,我觉得他比我更懂得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伍哲认真地说:“他做得比我做得好,我佩服他,我愿意为他守这个秘密,这跟咱俩之间的感情没关系的。我敢说你就是知道也不是从袁总那知道的,是不是?”
“嗯,不是!”萧若寒轻声地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伍哲问。
“我猜的!”
“你可拉倒吧,那么多年你都没猜着,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伍哲笑着说:“你不说我也不问了,行了吧!?”
萧若寒瞪了伍哲一眼说:“就是设计室要裁员么,就留一个人,李庄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在公司已经呆习惯了,对自己的现状挺满意的,不愿意动了,那我就走呗,反正我老公也不指望我那点儿工资,也不用我养家,我跟李庄比还是我走合适呗。”
“那郭雪呢?”伍哲问:“我走之前不是还有一个郭雪么?”
“啊,她就呆了有两三年吧,就走了,那时候公司的效益就已经开始走下坡了,她在公司也没有什么发展,后来她就去SH了。”萧若寒接着说:“然后我就提出辞职么,结果袁总没批,我就去找他啊,跟他说我愿意走,李庄不愿意走,李庄薪水比我低,用李庄比用我便宜还好用之类的,后来把袁老板说笑了他也还是不同意,我就有点怀疑了。”
“后来呢?”伍哲问。
“没啥后来了,”萧若寒说:“后来我就走了!”
“嘿——”伍哲无奈地看了看窗外,然后憋着气一字一句地对萧若寒说:“问你是怎么知道袁总喜欢你的!”
“啊,猜啊!猜的!”萧若寒说:“看我真的决定要走,袁总那几天的情绪明显就挺低落的,后来他就提出来吃饭为我送行。你说哪个老板能请要走了的人吃饭哪?”
“那不一样,你在公司时间长,贡献大,职务也高啊!”伍哲笑着说:“人袁总有情有义,请离职员工吃饭也合情合理。”
“嗯,拍桌子得罪客户,我对公司的贡献是挺大的!”萧若寒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