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局面已经清晰地展现在面前了却还没有采取行动,那就太愚蠢了,伍哲决定离开了。
三月下旬的一个周末,晚饭后李萱坐在电脑前准备教案,伍哲躺靠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重播的04年斯诺克国际锦标赛,而伍哲的脸上现出的却是比罗尼?奥沙利文还要痛苦的神情,他皱着眉,紧闭着嘴,看着李萱的后背,好在李萱背对着他,所以并不必因为他的苦闷而帮他一起心绪不宁。
“萱萱,跟你商量个事!”伍哲终于下了决心似的叫李萱。
“嗯,你说!”李萱没回头。
“你说我辞职自己干咋样?”伍哲轻松地问。
“你不是一直都这么想,一直也没动嘛?”李萱眼睛盯着电脑说。
“现在我想行动了!”伍哲说。
“真的想动了?想动就动吧!”李萱敲着键盘,表情挺无所谓地说:“那你想好辞职后到底干啥了么?”。
“想了,没想好!”伍哲说。
“你说要问问你那些同学,问过了么?”李萱仍是盯着电脑,问他。
“QQ上聊过几个人,还是出来自己干的少,自己干的能混出个模样来的就更少了!”伍哲说:“可能是时间还都太短了,还看不出来啥吧!?不过我看现在不管是打工的还是自己干的,都挺难心的。”
“我觉得这事儿好像也跟围城似的,圈里圈外都挺纠结的!”李萱回过头看了看伍哲笑着说:“这得让你更犹豫更郁闷了吧?!”
“我大学同学里倒也有一个在服装公司干两三年出来自己干,干得挺好的。”伍哲说:“不过他是在公司里摸清了货源,积累了客户也找到了合伙人,有些资源了才自己挑起来单干的。”
“那你呢?”李萱又转过头去看电脑了。
“我这行就没法单干哪,不管是生产还是销售,还有资源跟客户都不是咱小门小户就撑得起来的行当啊!就咱俩攒那点钱要投到这行里,那可真是九头牛里的一根毛了。”伍哲苦闷地说。
“那你现在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李萱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看着他问。
“我想跟你说我决定了,我要辞职了!”伍哲坚定地说。
“嗯,我听见了,然后呢?辞职后干嘛呢?”李萱对他辞职的决定倒并不在意。
“我打算跟猴子一起,跟他合开一个小商品店,卖电子产品,耳机、麦克、音箱、摄像头,鼠标那些跟电脑相关的小商品啥的。”伍哲说。
“咱们那点钱能开起来么?”李萱问。
“跟猴子合干就差不多,可以让他老家的同学帮忙赊点货,咱也从摊位开始干。”伍哲说。
“侯勇真想干吗?这马上就要到装修旺季了!”李萱说。
“我还没跟他提这事儿呢!”伍哲说:“我就是突然觉得再这么拖下去也没啥意思,不如赶紧行动。”
“那你这顺序不对啊,你应该先跟他商量,再做决定,再通知我,再去辞职!”李萱白了伍哲一眼,又转过身去看电脑了。
“我就是——就是有点着急了,反正早晚都得动,这迟迟也没有行动,我觉得——”伍哲笑笑说:“我就是觉得太耽误事了。”
“那你就辞了吧,辞了之后自然就往下一步迈了。现在再这么拖下去,再过两年就拖傻了,更不敢挪动地方了!”李萱转身看着伍哲认真地说。
“对啊,我就是觉得这么犹犹豫豫地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这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得也太快了,这猴子都快当爹了,咱俩也不能拖到三十岁去啊。”伍哲郁闷地说。
“你这也太纠结了吧?来来回回地都考虑这么长时间了,合是怎么着的,就不能果决点儿么?”李萱笑着说:“我都替你的脑袋疼了,我看你现在就缺个人一脚把你踹下去!”
“那我就辞了,辞完了我就去看店面看货源。”伍哲从床上坐起来说。
“你决定吧,你怎么定我都支持你!”李萱笑着说:“就是别再纠结了,太耗费能量了!”
伍哲觉得在他交辞呈之前应该先跟萧若寒打个招呼,虽然那对伍哲来说实在是种艰难的面对。
三月底一个很温暖的周末,下班后,伍哲故意在样品库房里拖延到李庄离开。办公室里,萧若寒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加班。伍哲走进去,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转过来隔着两张桌子看着萧若寒,萧若寒没有看他,继续盯着电脑,对他说:“要说什么?”
“我——”伍哲感到很难开口,但他更无法承受懦弱带来的结局,于是他说:“我想要辞职!”
萧若寒操作鼠标的手颤了一下停住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移开盯着电脑的视线,也没说话。
“我在这儿太安逸了,也没什么发展,趁年轻,我想出去闯闯试试。”伍哲看着萧若寒身后的窗外说。
“你是早就想离开了还是最近才打算离开的?”萧若寒从电脑屏幕上方看着伍哲轻声问。
“想挺长时间了,在这儿干赚的有限,不够我负担我未来的生活。”伍哲尽量避免提及自己必须结婚成家这些个必然。
“嗯,是!”萧若寒点着头平静地说:“你是早晚都要面临这个问题的。”
“你同意了?”伍哲小心地问。
“我同不同意不是重点,离开这儿你打算去哪儿?干什么?”萧若寒问。
“想了好多都还没定。”关于未来伍哲不打算跟她说太多,更不想让萧若寒看到自己辛苦劳作的样子。虽然年轻人创业吃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伍哲心里想到的是萧若寒的老公,想到的是袁总,他想到的是事业有成,养尊处优的成功男人的样子,他无法做到那个样子,但他至少可以不让萧若寒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不想跟我说说你的计划么?”萧若寒问。
“都还没定,跟你说啥啊?!”伍哲笑了笑说。
萧若寒看着伍哲,伍哲也看着她,俩个人都没说话。
“你想什么时候走?”萧若寒不想谈话继续下去,因为她不想被伍哲看出来此刻她非常难过的心情。
“如果可以,我想下个月,”伍哲说:“郭雪挺聪明的,我再带她一段时间吧,下个月武汉那个单子开始量产,我手里也就没有重要的案子了,我把我的工作跟郭雪交接明白了,省得你们一时间措手不及!”
“合同规定提前一个月交辞呈,你就做到下个月末吧!”萧若寒继续看电脑。
“行,就下个月末吧。”伍哲说。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的工作跟郭雪交接,她应付不了的你再给我。不过你可以把辞职信准备好,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萧若寒语气温和却不带有一丝温情。
“嗯,行!”谈话很顺利让伍哲松了一口气,然而萧若寒的平静又让伍哲感到有些失望。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伍哲跟萧若寒平静地相处着,即来的分别让他们格外珍惜还能看到彼此的时光,他们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及感情问题,那种默契让他们之间的感情更纯粹了。
恋爱的方式总是跟恋爱双方的性格相关的。伍哲跟萧若寒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爱情关系正在结束,但这种结束的结论也只还存在他们各自的心里,并没有彼此明确地交流过,就像当初那爱情的情愫也各自产生在他们自己的内心里一样。
爱情里最大的不幸不是两个人相思苦恋却不能在一起,也不是背叛,不是分手,甚至也不是生离死别,最不幸的莫过于突然发现,在自己满腔热情的付出之后才知道那爱根本从未在对方的心里真正存在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不值得的。萧若寒害怕事情的真相是那样的,那对她来说会产生自我否定的迷失感。她不敢求证,情愿让那感情永远消逝在谜里。
离开的日子终还是来了,办好离职手续,伍哲跟同事们简单的告了别,走出公司——
外面艳阳高照,一簇簇抽芽待展的枝条在明亮的阳光下舞动着勃勃生机,才拱出地面的野草也贪婪地沐浴着温暖,然而伍哲的心情却是阴郁愁苦的。离开萧若寒的每一步路,都变得异常感伤,伍哲知道自己终于要开始面对失恋的结果了。看来违背情感的正确的抉择也并不那么让人容易接受,伍哲感到无助,揪心的无助感让他无所适从,除了坚强,伍哲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那即来的痛苦啊,我该准备些什么迎接你?
伍哲是幸运的,失恋的痛苦完全可以掩藏在辞职的失落感背后,可以使他不必花费气力去掩饰沮丧的情绪,李萱的可爱之处是永远都能够理解并尊重伍哲的所有决定。两个人都一致认为,关于辞职的事,父母那边是完全没有必要告诉的,老人家们除了跟着操心,对事情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伍哲跟李萱已经成年了,懂得自己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就可以了,不必事事都跟家长汇报了。
失恋的痛苦伴随着辞职后的茫然跟失落感一股脑地向伍哲袭来,最初的几天是最煎熬的,他没想到自己会那么想她,满脑子都是萧若寒的音貌,他一遍遍地回味着跟萧若寒相处时的点滴情景,再次体味下来,他感觉到,原来她是那么爱他的。伍哲度过了最清闲也最沉重的几个日日夜夜。
有时候,善良跟责任都可以成为软弱的自私的借口,伍哲只顾着自己的感受选择一走了之,而不去顾及留下来的萧若寒将是怎样苦楚的面对。因为对于伍哲来说,能够离开就已经很艰难了,萧若寒对他的温柔对他的好,还有她身上特有的那些异于俗人的优点都令他心痛,难以割舍。有时候他甚至希望她能再来找他的,他呆呆地看着电话,他只盼望着她能主动的联络他,她的脸成了他最想念的风景,他停不下来地想她,那念头简直成了对他的折磨,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这是守不住却又丢不下的纠结。但是终究是彼此都继续沉默着,他是拿不起放不下的痛苦,她是得不到离不开的折磨,于是他们只能彼此沉默,让那感情不了了之,那种无声的结束,是留给彼此的希望,虽然它看上去十分渺茫,但总不至于让人难以接受。
这种不情愿的结束是一个漫长而且反复犹疑的过程,因为带着希望去接受失望总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人哪,如果你感到无力承担自己做出的决定所带来的后果,那么你还可以把这种结果归结为造物主的意愿。如果你对未来的路没有把握,那么也可以托付给造物主决定,反正只要你活着,事情总会有个结果的。
那感情,来的时候或许让人措手不及,身不由己,但感情去的时候必须由己掌控。时间是好东西,它能原谅不可原谅的,也能过去曾经过不去的。心灵可以适应痛苦,但那需要时间的帮助,时间啊,再加把劲,把他跟她从这苦难的****里彻底拯救出来吧!
那感情,也只能深藏在心底了,不会遗忘,也不必抹煞,偶尔想起她来,内心里还有温柔,只是已经不再牵挂。这不是无情,这是生的本能,不然能怎么样呢?还能跟着那爱情死去么?
你走了,
把彼此变成了人生过客。
这爱是上天恩赐给我们的祸,
除了逃,还能怎么做。
你背负的累,
让我心碎,
不由自主的陶醉,
迫不得已的暧昧,
觉悟的痛苦,
在这窃得的欢乐中渐渐堕落,
都是错!错!错!
情非得已的折磨,
放与不放的困惑,
对跟错的颜色,
情跟理的胁迫,
都是爱与不爱的辩驳,
变成彼此心里最残酷的抉择。
渺小的人啊,
只能放弃不自量力的执着。
那若即若离的美,
让人疲惫,
请把这迷人的错,
放逐到最遥远的辽阔。
我心破碎,
拒绝眼泪,
因为我只能勇敢面对。
我可怜的人啊,
为了爱而舍弃爱,
为了前行而选择退撤。
此去前路茫然无措,
但愿你都能勇敢走过,
别再背负错爱的负累,
笑容里也不再显露无奈显露憔悴。
曾经在你的故事里走过,
我深感欣慰,
但愿那爱情也能在你的记忆里铭刻。
无论对还是错,
这一切,
都是我的回味我的收获。
因为
爱你很美,
对此我从不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