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职场
宿舍里挺冷的,白天的时候有阳光还不觉得怎么样,只是到了夜里就有些让人干啥都哆里哆嗦的了,以至于早上采取哪种方式起床也要完全取决于勇气能量的大小。然而跟起床相比,洗漱更能称得上是一项挑战。
一大早的水房简直是个战场。每个人的时间都很紧张,而卫生间的使用无论如何又是不能省略的,每个人都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脸和屁股两方面的问题,所以水龙头和厕所蹲位的抢占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战争。想要赢得这项挑战主要得依靠时机的准确把握和装备的充分准备才有机会,比如抢占水龙头的战斗,这需要通过理的性判断能够准确地预估出哪一个水龙头什么时候空出来,然后等在旁边,一旦水龙头空了出来便及时地把水盆或者牙缸放过去……那一排水龙头看上去很像母猪的****,前面拥挤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猪。
伍哲和陶江起床晚了,水龙头的抢占工作占据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使得他们对于满足上厕所的需求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当然上厕所本身并不占用多少时间,只是麻烦在排队上,那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和宝贵的时间,两个可怜的人算了算时间成本,实在消费不起,于是他们便非常聪明地决定这事等到公司再解决。这实在是一个令精神放松而让大肠更加紧张的决定,幸好此时的肚子也还在吃早餐和上厕所两项任务中游移徘徊,一时间倒也很难确定哪一项工作更重要。
两个人穿好衣服急急忙忙下楼等班车,并且颇感明智地决定省略掉早饭的环节,不是没有时间买早点,而是他们不想让同事们看到他俩在路边或者在车上吃早餐,毕竟这是第一天,还是留个好印象比较重要吧。中国人有的时候实在很难界定要面子和讲礼貌的不同。
公司每天发三辆班车,车不是公司自己养的,是租的。三辆班车按照不同的线路发车,但只有一辆到牧场镇停下接这几个住在公司宿舍的人,也就是伍哲报道那天搭乘的那一辆。伍哲看了看周围跟他一起等车的人,都不认识,连眼熟的都没有,他粗略地数了数,大约有二十五六个人,都很年轻,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抽烟聊天。这样看来,早上洗漱碰到的都应该是同事了,伍哲为以后的人际关系问题挠头了。车来得很准时,伍哲突然想起来那红脸姑娘上次是跟他坐同一辆车到公司的,于是他上车后留心扫视了一下车上的人,但并没有看见那张令人紧张的红色面孔,伍哲把这看作是第一天上班的好兆头,他和陶江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从牧场镇到公司车程很短,20分钟后伍哲走进了公司。
那位设计室主管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她站在矮柜前翻弄布样,看见伍哲走进来,简单但很友好地招呼一声:“早!欢迎你!”
“早!”伍哲笑笑回答她,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她。伍哲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放下背包,打开电脑,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干点什么,而萧主管也没再理他。伍哲便先去了趟厕所赶紧解决当务之急,身心都变得轻松了的伍哲回到办公室后,看见萧主管仍站在布样前忙碌着,并不见她要安排他些什么事,伍哲也只好坐下来,把上次李庄指给他的软件打开来试着用。办公室里非常安静,伍哲想着等会李庄来了之后,气氛会舒缓些。他觉得跟李庄更容易沟通,也能让他有点事可做吧!
过了一会,萧主管对伍哲说:“来,把这些布样帮我抱会议室去”。
听到主管叫自己,伍哲忙丢下电脑,走过来接住萧主管递给他的布样,转身刚要走,萧主管又叫住他:“等会,还有——”她又抽出几个布样,然后又抽出几个放到伍哲怀里,最后她说,“好了,送去吧!看着编号没有?这儿,一类编号的放一堆,把编号露出来在会议桌上排开就行了。”
“嗯,好!”伍哲答应着,很高兴被安排点事情做。
“哦,你叫我萧姐就行,他们都叫我萧室长,我听着别扭!”萧室长笑着对伍哲说。
“嗯,好的!”伍哲答应着。
他捧着这堆布样来到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工作是很简单的,伍哲把布样按照字母分类整整齐齐的摆放好,然后回到办公室里。萧室长在电脑前忙着,没有再理会伍哲,伍哲坐下来继续试用他电脑上的软件。李庄还没有来,伍哲也不好意思问,他觉得那太唐突不够礼貌,他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
半个小时后,萧室长拿着一堆资料离开座位走出去,走到门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转过身对伍哲说:“你先在这等着,等一会你跟我去会议室开个会,咱们跟SH方面谈谈几个布样提案。”
“哦,好的。”伍哲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他也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他便开始留心听是否有人上楼的声音,他想如果有人去会议室那么也许他也该去了,总之他等着就是了。
伍哲把电脑上的设计软件的每个菜单都翻出来看了看,试了试,偶尔知道哪个工具怎么用,但对于大部分仍是一头雾水,短时间内很难确定哪个菜单是管什么的,更别提跟车间的设备联系起来的功用了。
他大三实习的时候是参观过织造厂的,但那也只是走马观花地了解一下基本的工艺和流程而已,那种学习跟在课本上的学习差别不大。伍哲从来也没有接触过现代化的生产设备和配套软件,更别提使用了。当然,织布机他是见过的,学校的实验室里就有几台。然而伍哲他们都觉得那几台宝贝比黄道婆那会好像也没进步多少,仍需要人手动投梭手动打纬。也就是说,在织布的时候的纬纱是靠人手动牵引一根一根织造的。大三实物实习那会,老师布置他们每个人设计织造出一块布样的作业。要求他们分组合作,轮流使用那几台老古董织布机。每个人要交的作业是一块统共也不足一米长的布,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这几台老古董还需要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弄到最后,布织完了,他们每个人也被迫又增添了一项全新的技能——他们班的每个人对那几台老古董的每个零件都了如指掌。他们每个人几乎已经达到了只要给他们零件,他们自己就能拼装一台织布机出来的程度。
尽管如此,此刻的伍哲并不感到沮丧,他知道他四年的专业课的学习,虽然不能帮他解决眼下这进口软件的操作,但是可以帮他理解生产织造的原理,软件只是工具而已,学会用就行了,理论上,设计者的价值在于改良和创造。
现在伍哲觉得如果没有人指导一下,他是无法短时间内进入工作状态的。但是很显然眼下伍哲需要的不是时间,而是耐心,他一个人坐在这儿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这期间也只有那位热心的人事部张经理来过一趟,他是亲自给伍哲送胸牌来的。胸牌是公司规定的员工在公司里需要佩戴的职位标识,这当然是一件了不起工作,不然那位可敬的张经理也不会亲自跑腿了。除此之外这一个小时里伍哲再就没见有任何人影了,这会伍哲感觉有点无聊了,对这个软件的摸索也有点厌烦了。谢天谢地,伍哲又听到了有人上楼是声音,但是不多,一个人,伍哲感觉自己的耳朵竖得跟兔子的差不多了,他但愿这回不是那位让人头大的张经理。还好,进来的是萧室长,不,她没进来,她只是打开门,招呼伍哲跟她到会议室去。伍哲狐疑着,这“SH方面”的人呢?但不管怎样,伍哲很高兴自己的屁股能换个地方,而且他觉得这间办公室里的氧气也快被他消耗光了,他非常需要出去吸点更多的,或者别种味道的。
会议室里只有他跟萧室长两个人,萧室长走去打开电视,然后坐到会议桌旁,把桌上的一个手掌大小的乌龟壳形状的网状金属盒子拖过来放在自己跟前,那乌龟壳还连着根线呢。萧室长面对着电视坐了下来,回头又叫伍哲在她旁边坐下。伍哲的肢体行为是乖巧稳重的,但脑子在各种猜想和假设中正超负荷运转着,然而那并不能解决伍哲对自己的处境的困惑,伍哲心里在想:会议应该是要开始了的,但这里还是只有他跟萧室长,也许他们是边看电视边等着吧?!
电视屏幕亮了,那上面显示的也是一张会议桌,桌旁坐着一个人——那红脸的姑娘。伍哲立刻快速地调动所有经验和应激反应来应对眼前的这一状况,但仍不能确定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是应该吓一跳好,还是吃一惊才好。
“嗨!”萧室长只是打了声招呼,仍顾自看手头的资料,显然在等对方的人到齐。伍哲此刻算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电视会议。
没过一会,又有四个人坐过来了,伍哲除了那红脸姑娘,还认得一个人——李庄。伍哲一直在等待着从身边出现的人,突然从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从宿舍那种感觉时光都倒退了的生活环境,到公司这里现代化的办公氛围和先进的设备以及科学合理的工作程序的跨越,让伍哲的思维在不同频道中切换。他觉得如果再添加点想象力,穿越的感觉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萧若寒抬起头来热情地说:“嗨,你们早上好,好久不见。李庄你好吗?辛苦你了。”电视里的李庄朝他们摆摆手也打了个招呼:“嗨,早!我很好,谢谢!嗨,伍哲。”伍哲笑笑朝电视摆摆手,他觉得自己还是别出声更礼貌些。这也是伍哲第一次见识了萧室长的寒暄,同时也意识到,他是不能指望他的这位女上司能够体贴周到地帮他介绍电视画面上的这几个人的。
然而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