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属于我的这场劫难就要正式开始了,没想到三文鱼居然没有立刻发作。
他在瞪了我大约一分钟左右之后,咧开嘴在他的脸上扯开一道大面积的笑容,他带着那肌肉线条僵硬的笑容转过身去,“哈哈,出了点技术故障。没事没事。这边请。”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站了两男一女,三个打扮贵气的意大利人。大概是他那个毛先生厨具的大客户,否则他不会亲自作陪的。
很可惜,这三个人现在的目光都没有集中在三文鱼那精心打理的笑脸上。他们三个人正齐刷刷地看着我脚边依旧捂着裤裆躺在地上的陈小贱。
三文鱼带着那个大笑脸走过来对我说,“哈哈,苏菲娅,法比奥还在修电脑线啊?辛苦了辛苦了。哈哈哈…”一边伸手关我的移门,一边换成中文龇着牙对我说,“门先关起来,关起来。”
门外依旧传来他的声音:“哈哈,电脑线故障了。没事没事。我们这边请。”
我转身踢了踢陈小贱。
“别动,我立刻起来。”
我说你刚刚为什么继续装死不起来?
“呵呵,要是被三文鱼看到我突然从你办公室的地板上爬起来,恐怕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吧。还不如躺着呢。”
靠,捂着裤裆躺在地上难道就能解释清楚?
我知道这次三文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
后来,陈小贱出去把那个哭哭啼啼的迪奥小姐带走了。爆炸头站在门口看着我,一脸满腹惆怅的模样。
三文鱼走的时候,圣经没拿。爆炸头说他经常在用完圣经之后到处乱放。
马克娘娘用食指和大拇指拎着那本圣经,一脸嫌弃地递到我面前:“拿着吧,明天早上带给西蒙。”看我一脸看不清事实的表情,还不忘撂下一句话,“你放心,他明天早上一定会找你。祝你好运。”说完,他带着白眼翻得有点角度过高的侧目,一路滑进厕所去洗了将近十分钟的手才出来。
我觉得他这个动作没太大必要。三文鱼的圣经表面干爽洁净,完全不滑腻,说明平时三文鱼很注意保养他的圣经。
红发魔女今天穿的女仆风,脑袋上还顶了一枚大蝴蝶结。她脸上洋溢着我们过春节时候才有的喜气,两坨腮红格外耀眼。我一直没搞清楚,她每天来上班打扮得像唱戏的居然也没人管。
“苏菲娅,你是不是后悔这次来的时候没让中国公司帮你直接买往返机票啊?”说完,她扯开鲜红大嘴,露出妩媚的笑容,摇动裙摆,只给我留下一抹风姿卓越的背影。我其实本来想友好地提醒她,她的牙齿上沾到口红了。看来现在不必了。
爆炸头可能是唯一那个没有在幸灾乐祸的。虽然陈小贱貌似对她的评价不怎么高,但我倒是并不反感她。毕竟陈小贱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排除早上那个报表的事情,她对我还算是挺友好的。或许报表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
看人总得往好的方面看,如果他具备这种方面的话。
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一直等到快午饭点,三文鱼还没有召见我。
我的桌上摆着他那咖啡色的圣经。再过半小时就到午饭点了。我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安静得吓人。
马克娘娘每十分钟固定要飘过一次我的办公室门口,看看我还是否健在。为此我特意没有把门关严实。
爆炸头一直到上午十一点才到店里,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不知道哪里人,矮胖,皮肤黝黑,长了一张荷兰鼠的脸。后来爆炸头给我介绍说,这个小胖子是印尼市场部的负责人爱莲娜,由于店里经常有印尼客人,却没人说印尼语,讲英文毕竟显得生涩,不能促进毛先生厨具的大范围推广。人事部说可以招聘印尼人,三文鱼决定直接让市场部负责来才艺展示,最近三个月要在这里亲自卖出好的业绩。
怪不得小胖子的脸看起来比刷锅水还要黑。
还差十分钟就到午饭点的时候,三文鱼来了。
他的脸比小胖子的还要黑。
今天红发魔女穿了一身黑,连项链耳环都是黑的,搞得跟丧葬似的。三文鱼进门的时候,有个客人明明在那个非常可爱的金发销售小美手里看鳄鱼皮,她硬是从办公室里飞出来,顺手抄了一口毛先生的炖锅端到客人眼皮底下,差点没砸客人脸上。小美都被惊呆了,但是三文鱼的脸看起来好像突然白回来了一点。
我本以为三文鱼的脸是因为昨天发生的那件事情而黑,后来才知道不是那样。他走到我的办公室,很郑重地拍了一张A4纸在我桌上,满满一面印刷体。我瞟了一眼标题——《论将混乱的私生活带入工作之后的负面影响》,洋洋洒洒的告状信下方,署名:塞拉。
呵——爆炸头。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尽头的咖啡机旁,边跟小胖子说话,边贼眉鼠眼地偷瞄我。
三文鱼也没让我细看就说:“签字。”
我震惊了,这通篇胡扯到宇宙里去的罪状,叫我签字画押?
我使劲摇头,不签!要签也是写陈小贱的罪状让他签,凭什么把黑账算我头上?
看得出来三文鱼有些气急败坏。就跟我没签字阻碍了他的大好前程一样。
只见他顺手拿起他的圣经,硕大的鼻孔有节奏地伸缩,眼睛看着前面那堵白墙,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你的任职将延期,因为你的工作能力要接受新的审核。”说完,他夹着圣经就走了。
外面的挂钟正好指到了一点钟。
我的任职?…将延期?
我完全没有搞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花了十分钟为了甩给我一封告状信,和说一句无厘头的宣判,那语调就像背诵电影台词。
下午我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方方,让她给我查查这个事情。方方完全没有辜负我,半小时就给我回了信息,讲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真相:我本来是直接来接任主管一职的,但是来之前就受到了三文鱼的国际阻碍。似乎他有自己的人要弄上去,但是由于去年销售业绩太差,总部和佛罗伦萨股东会决定调派人手过来支援。可是三文鱼就是不放弃从中作梗,说要搞什么秘密考察,所以我连自己过来接手什么工作都一直蒙在鼓里。然后今天一大早,国内的董事办就接到了他那封全篇意大利语的告状信,他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表达了一下信的内容。老框出来用人格担保我,说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这才发生了刚刚他要我签字画押的那一幕。但是由于碍着三文鱼的面子,董事会答应重新评估我的工作能力。
卧槽,这才第三天啊。
我实在想不到那个笑眯眯的三文鱼原来有这样的心思,怪不得今天他的脸黑成那样,原来不是因为我干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没有拿强加给我的罪名达成他的目的。一个股东在人事调配上耗费如此心力也是可歌可泣。
会不会陈小贱那个莫名其妙找上门的迪奥小姐也是三文鱼的杰作?想到这里,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三文鱼不在后宫活着真是可惜了他的才华。
你可能觉得我此时此刻很想跑路,那你就错了。人不管到哪里,都得有点自己的活头,不然就白活了。F毕竟不是他三文鱼一个人说了算的,能不能顺利上位,还得我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