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一直都在开会。
除了开会只要进店,就能看到鸡米花和一脸不爽的斯特凡。鸡米花几乎完全无视斯特凡,估计在他眼里,斯特凡仅仅只是毛先生厨具的创意设计师,他可能认为斯特凡是过来友情客串他的助理设计师的,因为他几乎每天都要对斯特凡说上一百次:“这和设计锅的理念不一样。”
马克娘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斯特凡遭受的苦难直接影响了他的心情,每天都穿得跟丧葬似的,比红发魔女那套丧葬代表服还要正统,从头黑到脚就算了,脸都是配套了黑的。我们开会,他就进入一副心事重重的状态,我怀疑这两天的会议他的灵魂应该一场都没有参加。我很想问他,那天那么坚决地表决支持方案,到底出于哪方正义之神附体。
红发魔女基本上也不说话,我觉得他现在和斯特凡站在一条战线上,渴望毛先生厨具能奇迹般地翻盘。爆炸头这两天特别积极,她不仅积极,还特地带上了小胖子一起积极。基本上是爆炸头说什么适应市场,小胖子立刻要跟一句说印尼人特别喜欢。
费列罗连续两天缺席开会,所以这两天的会议都在鳗鱼东的甩门而出,和三文鱼的鼻孔冒烟之中草草结束。鳗鱼东已经是那种处变不惊的人了,但是三文鱼就是有让你跳脚的本事。假如你来F,要学会一个全新的技能,就是化尴尬的场面为云烟,你要对自己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脸上始终保持从容淡定的表情。因为鳗鱼东火冒三丈地走掉之后,三文鱼仍会笑眯眯地说:“好,我们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谢谢各位的工作。”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会议结束之后,我本来约了陈小贱吃饭。结果我刚想从公司走出去,就被三文鱼拦住了。
“苏菲娅啊,你去哪里吃饭呢?”
“额….回家吃。”
“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和我老婆申请下,得申请的,你知道的,带美女吃饭,晚点说不清楚的。”
对于三文鱼这么诡异的邀请,我有点不知所措,一时之间,就愣在那里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三文鱼完全无视我惊讶的表情,当着我的面真的打了通电话给他老婆,一顿柔情似水,甜言蜜语之后才挂断。他跟他老婆说话的声音,就像经过了变声器的修声。他挂了电话,转头对我说,费列罗也来,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里了。
我一愣,我?问问费列罗?我连费列罗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我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犹犹豫豫按下了接听键,对方“喂”了一声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你俩先吃,我这里有点事处理一下随后就到。”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是费列罗。
这顿诡异的晚餐就像事先约好过一样,貌似只有我不知道这顿饭的关键点在哪里。
三文鱼带我去的是一家格调很高的餐厅。我今天下班还特意换了一身非常随便的行头,打算跟陈小贱去吃披萨,结果晚餐一下子从披萨店升级到豪华餐厅,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进门一看,连服务员都穿得比我正式。
三文鱼好像才注意到我的打扮,表情特别尴尬地说:“没关系,你穿得很时尚。”
等我们坐下来,点好单,连前餐都端上来了之后,费列罗还没到。
三文鱼满脸笑容地开始套我话。
“你是哪一年进F的啊?”
“从这里毕业那年,10年。”
“啊,那今年是第六年了哈,老员工了啊。来来来,喝酒。”三文鱼把我们点的昂贵的白葡萄酒给我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举起他面前只有半杯的酒杯碰了我的一下,“我喝完,你随意哈。”说完一口把那半杯喝掉了。
我心里一万个***奔腾而过,只好一仰头把我那满满一杯也一口喝掉了。
“听说我们费总和你以前的上司交情很好啊,你那个上司叫什么吴刚是吗?”
“额…叫吴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
“哦…那你和费总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
三文鱼就像在做人口普查。
“来来,不要光顾着说话,我们喝酒啊。你多喝点。”三文鱼又给我倒了满满一杯。
我已经感觉到他这个节奏不太对,他是有心灌我,不知道想从我嘴里套点什么出来。
头道上来的时候,费列罗还是没到。我已经三大杯下去了。我对三文鱼预备倒酒的动作直摇手,“我酒量很差,不能喝了。”三文鱼推开我的手,继续倒满一杯,“你一看就是女中还接。”我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要说的是女中豪杰。
陈小贱发了个消息过来,问我在哪里。我这才记起来,还没跟他说我被三文鱼强行带来吃饭的事情。
刚想回他信息的时候,三文鱼又把酒杯拎了起来,“费总这么欣赏你,还特意把你从江州调来,你们不认识?来来,喝掉啊。”
三文鱼这话说的很明显是话里有话。他一边喝,一边透过酒杯观察我的表情。放下酒杯的时候继续说,“费总很受欢迎的,据说国内也有个女朋友哦,也是做管理的,一直神秘得很。你知道么?”他还特地强调了“也”这个字。
我一口酒差点喷他脸上。三文鱼这话内涵十分丰富。我之前都已经说了我原本和费列罗不认识,他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沿着这个话题往外延生。现在这话苗头不就是指着我和费列罗有私情吗?还“也有个女朋友”。也就是说,怀疑我和费列罗有私情的同时,不忘告诉我费列罗的私生活状况。
我的娘啊,我和费列罗见面交流的次数还不如和三文鱼多,他居然能想到这个份上去。三文鱼的表情极具戏剧性地在脸上变化着。我刚想说话,一口酒直接呛到了气管里,咳得我眼泪直流。一抬头,又对上了三文鱼那张一切了然于心的脸。我咳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摆手,他赶紧递来纸巾:“呵呵,你这么嚣张呢!哦,不是,那个词怎么说的?哦,是紧张,紧张。不好意思我中文很差的。”
我又刚想说话的时候,费列罗到了。他拉开我边上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来。
“怎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讲什么有趣的话题,带我一个。”他边对三文鱼说,边拿起我的酒杯喝了一口。
今天注定是没有我解释的份了,现在三文鱼脸上已经俨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拿起酒给费列罗眼前的杯子倒上半杯,“这有杯子。”
服务生把二道主菜端了上来。三文鱼给我们每人点了一份熟海鲜和蔬菜拼盘。
他对服务生说:“应该还要再加一份。”他指指费列罗,“这位先生到的晚,或许他还要点别的东西。”
“不用了,”费列罗开始用刀叉从我的盘子里匀东西到他的盘子里去,“她吃不了这么多,我稍微吃点她的就好了。”表情显得特别自然,仿佛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说的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三文鱼低下头,顺便塞了一口蔬菜到嘴里,满脸都是诡异的笑容。
费列罗只当没看见,很随意地吃着从我盘子里拿过去的食物。
这顿饭剩下来的时间里,他俩谁也不说话,费雷罗一脸正经地吃,旁若无人,三文鱼面部表情的变化好似在演独角哑剧。
这顿饭结束的时候,三文鱼买了单,跟我们告别,然后自己开车走了。就像我原本就是和费列罗一起来的一样。
陈小贱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你下次要放我鸽子你说一声,晚上风太小,我没法站在风里把自己的肚子灌饱。
我突然想起来被我忘在这升华至此的情景剧外围的陈小贱,想着回去直接打个电话给他算了。
酒精作用力之下,我坐在费列罗的车里困得眼皮直打架。快要睡着的时候,费列罗突然说话了。
“你网站上那篇文章写的不错。”与三文鱼分开之后,费列罗又与我恢复了君子之交比水更淡的状态。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有想法就要坚持住,我做的这些就是不想看着人才被埋没。”他这句话说的特别顺当,仿佛真理。
我原本很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干,他这么一句话扔出来,基本上假如我再说点什么,就显得很不识好歹了。我只好默不作声。在心里抽自己嘴巴一百次,都是自己手贱写了那篇为了应付老框的交差文,亲手把自己带上了风口浪尖,不然这些事情怎么会无端端落在我头上。所谓自作孽而不可活也。
他一直把车开到我家楼下,说,“早点休息吧。你不用担心西蒙会误会什么,他不会多想的。其实他人不错。”
我下车之后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三文鱼假如没有多想,我愿意跟费列罗姓费。
眼珠子落下来的时候,看到有个人从街角拐弯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我眯着眼睛一看,居然是陈小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