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阁,意为诸君之葛。
葛,谐音为阁。
此地,正是诸葛府。
阴阳湖,正立于君阁中央。
湖上,有二亭,分黑白,各谓之阴阳。
湖中,有立围剑,用之分一湖为二,分混元为阴阳,围剑成“之”状,是为八卦形。
湖下,有奇兽,皆成半米蛇形,头浑圆,有四足,分黑白二色,谓之“四足阴阳蛇”。
双湖水也二色,阴湖流墨,阳湖淌银。
正值晌午,艳阳如火,蝉鸣似鼓,游人昏昏欲睡。
就连湖中四足之蛇游,都慢如伏龙蝶舞,仿若困倦。
“哒哒。”
微风似曼妙女子嚅,纤纤若湖中涟漪浮,阴阳蛇舞,亭中棋声酥。
“霞儿,关于那伊家姐妹二人,你如何看?”
中年男子缓缓摸着茶杯吃了口茶,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棋盘许久方才开口询问。
他看起来已经老了,白发已经满满额头,但黑发也还依然健在,他摸着下垂的胡须仿佛在思考,那黑白相缠的头发远看就像一个太极图。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双眉,竟是一黑一白,呈现二色,无论如何都让人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他已经老了。
你绝对无法无视他眉宇之间散出的气息,如同千年的古剑,虽然剑柄已经生锈,剑锋却依旧在闪烁嗜血的寒芒。
没有人知道他何时会真正老去,也没有人敢说他已经老了。
即便他真的老了。
仿佛就像人们所言,他从未老去,哪怕他真的老了,也依旧是个老顽童、老不死、老鬼。
可他真的老了。
老的不得不准备接受自己已经老了;
老的只能在此时坐在亭中与人下棋;
老的不得不将自己的位置交给别人;
他确实老了,他虽然无法说出,但却必须承认。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承认。
他一直都是这么倔强,这么不屈服,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女儿。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向岁月低头。
是时候该放手了。
剑,不是光锋利,就不会断的。
他真的老了。
……
“回父王,晓之霞觉得伊家二姐妹决不可落回伊家。”
“嗯?”诸葛为君突然动了容,接口赞叹,“好棋!”
真是一手好棋,他不禁大声赞叹。
借助先前的伪装,突然转守为攻,如伏龙腾空而起,翱翔寰宇间,却直指他的咽喉,如同疾风怒涛,迅雷不及掩耳。
这可真是被杀的措手不及,原来之前都是佯攻吗?居然能骗过了老夫的双眼,了不起的长进!
他不禁重新开始审视起自己的女儿——
墨色的流苏长发直劈腰后,如一碗水墨痕;水蓝的瞳孔纯净冰洁,似雪含其中;红唇似樱瓣,华美妩媚;身如白玉,瞳似翡翠;莲臂似柳雕,月腰如藕琢。身披水墨漆黑诸葛道裙,其上有白纹麟龙雕,双瞳皆成阴阳太极图,凌厉如妖火阑珊,碎舞不休,气势无比磅礴骇人;云足勾双色木屐显阴阳。
年方二十,却已不似含苞之花,倒如纯熟之果,玲珑万千,待人采撷。
性情温稳并重,正是为妻之上选。
“父亲……?”
“嗯……啊,啊?什么?”
诸葛为君一惊,吓得赶忙从沉思中抽身而退。
呸,老夫也是蠢!一阵恍然间,他也是在心中暗骂:老夫这都是在想些什么鬼混子破事啊!这可是老夫的女儿啊,你难道还怕她嫁不出去不成?
这不是才二十,还小……还小……(小个屁啊,老夫很担心啊,隔壁王二丫才十六都已经有儿子了!)就是不小也用不着你这老头来操心吧!
“父亲这是……又在操心女儿的婚事了?”
方才还温文尔雅的诸葛晓之霞突然眉头轻微的一皱,娇艳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快。
“呃……不是这样的霞儿……”诸葛为君脸色突然难堪了起来。
“父王,女儿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您……真的认为能寻到令霞儿满意的人选吗?”闭上双眼微微抿了口茶,诸葛晓之霞道,“恕女儿直言,您和母亲,不也是相恋恨晚?当时的母亲,又是年芳几何?”
说的轻松,上次为父想给你介绍了四个极好的人选,可人家皆是连门都没进都被你用手段活生生的给踹了回去,恐怕此生是连诸葛府的门都不敢进了,按你这性子,我去哪给你找你能满意的人选啊……
可话是如此说,可你不懂为父的心啊,等你到了这个年龄,也是会想要一个孙子的啊……
“霞儿,你听父王的解释……”
“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王,不用解释了,无需多言,您若是想做媒,女儿绝不会阻拦,只要您请的人足够令女儿满意。”
诸葛晓之霞目光如炬,语气坚决。
“……你怎么能跟你母亲一模一样……”诸葛为君颓然一叹。
“因为晓之霞是母亲所生,自然和母亲相像,有、何、不、妥?”
“……”诸葛为君顿时无言以对。
“怎么,和我相像有何不妥吗,有何令诸葛、家、主、大、人不满的吗?”
诸葛为君突然呆若木鸡。
一个身着青丝长裙的中年妇女突然出现在诸葛晓之霞的身后,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龄的人,丰腴的身形、玲珑的身段、雪白的肌肤,宛如一朵成熟的玫瑰。
她此刻正灿烂的微笑着,温婉动人却让诸葛为君这个一家之主不寒而栗。
他颤巍巍的抬起脑袋,看着自己这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她亭亭玉立的站在女儿的身后,看上去仿佛不像一对母女,倒像是姐妹,心中却满是酸楚。
那阵酸楚从时间的那一头冲来,在他心中荡漾开来……几十年的苦闷在脑中回荡,他几乎热泪盈眶。
‘你就不能在女儿面前给我留点面子么?’
堂堂诸葛家的一家之主,他人眼中的老不死、老鬼,一个活了五十多年的男人——诸葛为君,此刻,正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的用眼神祈求着自己的妻子。
‘嗯?你在说些什么?’薛蓉也微笑着用眼神回应他。
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装傻了蓉儿!!!诸葛为君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于是,他那丧家之犬般的样子便的更加深刻了。
“什么都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这时,这个诸葛家的一家之主、他人眼中的老不死、老鬼,一个活了五十多年的男人,做出了一个令外人非常匪夷所思的动作。
高亢的认错,低下头,双手合十,然后立刻、马上、一瞬间、迅雷不及掩耳,的,跪在了,地上。
非常直接的、精准的、流畅的,直接从坐着的姿势,跳起来,在空中变成了跪的姿势,然后垂直落在了地上。
由此可见真的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膝盖……好疼……老夫……忍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小事什么的………………还是好羞耻好难看好想死啊啊啊啊啊!!
于是。
诸葛为君的内心再一次崩溃了。
很彻底的。
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