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这已是晚饭过后不知第几声雷鸣了。
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让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雨前的大风刮来,呼呼直啸,吹的人心烦意乱。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四下无人,那雨滴终于也憋不住轰然而下。
这世间好似除了风雨声,再容不下其他,荒郊野外,很快便被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蔓延。
唯有一家驿站,燃着灯火,有人喧嚣。
这是毗邻迁州相对要有些许车马路程的驿站,老板姓吕,今年四十有五,十足一老实人,一家老小全指着这家驿站生活,小本生意,粗茶淡饭,为的是给南来北往的游侠旅客歇脚、聊天,赚几个辛苦钱勉强维持生活。
今天的游客格外多,几乎占满了所有位置,吕老板很是高兴。
呼呼,屋外的风是越来越大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吕老板特地多点了几盏油灯,尽量让屋子明亮一些,今日每位客人都点了小菜和酒,这几盏油灯钱还是舍得的。
屋子很简陋,只摆了区区六七张老旧桌椅,放眼望去,却眼见油灯照不到的昏暗角落,有一位奇怪的客人。
那客人独占一桌,喝着闷酒,看不清容貌,依稀是个中年人模样,穿着也十分简单,踏着布鞋,扎着马尾。
和其他的几桌客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尤其是临近的这一桌,气氛很是活跃,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侃侃而谈,言而不尽,从你来我往的一字一句中,得知那男子外号唤作“塘口阿豹”。
剩下的,看上去便是那初入江湖的年轻游侠儿,正好奇的听着最近江湖上发生的趣事儿。
“老板,再来一斤牛肉!”
那唤作塘口阿豹的男子挥毫道,看得出已蒙了些酒劲儿。
“就来,就来。”
吕老板搭着双手笑容满面道。
塘口阿豹摇了摇眼前空空如也的酒杯,只好放下,唉声叹气道:“这江湖啊,要变咯。”
其余几位顿时来了兴趣,其中一个年轻剑客好奇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一声“前辈”让塘口阿豹飘飘欲仙,他点点头说道:“这不就是前几日的事儿,听说啊,白龙潭的宗主‘白龙’让人一剑给劈了,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唉,如今天下大乱,每个门派都在力争上游,高手辈出,要想出头,难咯!”
一句“难咯”听得几个年轻剑客面如土色。
塘口阿豹正说着,却又有人问道:“那迁州出了这么大事儿,这位新来的城主不管管?”
塘口阿豹呵笑一声:“管?管啥管?你们可不知道,我听说啊,这白龙潭宗主和迁州的新城主,是同一个人……”
“啊?”在座的几位都惊呼了一声,角落那名男子也放下酒杯抬头望了一眼这边。
“那迁州岂不是群龙无首?”
“可不,一潭死水。”
唉,众人皆叹了一口气,驿站里静了下来,没人再说话。
吕老板也端来了牛肉,一桌人尽情的喝酒吃******漫长夜,看来这雨啊,是要下一整夜的样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客人们又你来我往一句句聊了起来。
声音渐渐放大,可以听到依稀是在谈论小南天门斗阵一事。
“我的消息可有来头,你们可想知道这斗阵的输赢?”
又是那塘口阿豹,一句话,便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塘口阿豹似乎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滋味,朗声道:“要说这内门弟子斗阵,那可是惨烈的很。”
“快给我们说说,这结果如何?”
塘口阿豹得意笑了一声,说道:“那是人家仙家的事,我们不好掺和,可这小道消息啊,我们得关心。”
塘口阿豹清了清嗓子,配了口酒,说道:“今年啊,总体没啥看头,该输输该赢赢,倒是百年垫底的红霞峰,出了匹黑马,把九重峰给拿下了,听说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叫啥……来着……”
这吊足了人的胃口,连吕老板都凑过来想听下文。
正当塘口阿豹冥思苦想之时,那坐在昏暗角落的马尾中年男子突然说道:“那弟子,是否姓杨?”
塘口阿豹一拍桌子,大声道:“对对对,好像是叫杨什么来着。”
塘口阿豹好奇撇了一眼角落,发现那人的相貌实在瞧不真切,问道:“哥们儿知道不少内幕啊?”
扎马尾的男子摆摆手,不再说话。
众人也懒得再问,又下了几壶酒,屋外的雨终于小了一些,但似乎众人也都不爱起身,全都围着塘口阿豹,问这江湖的新鲜事儿,那几个年轻剑客,更是一脸向往。
“唉,这江湖,据我推断呐,即将要涌出一批可改变江湖格局的年轻高手,新起门派也将如雨后春笋,就拿最近那个西部髯州声名鹊起的剑侠来说,好像就有开宗立派的迹象,更传言,他得了抱玉仙宗烛焱煌凰剑诀遗失近百年的后三式……”
“一个言而无信的叛徒罢了。”
那个坐在角落里的马尾男子,再一次出声打断道。
塘口阿豹皱了皱眉,望向角落问道:“这位兄台,莫非你知道些什么?”
那男子没有答话,而是戴上斗笠,在桌上放了些银两,起身朝屋外走去。
不一会儿,那抹身影便消失在雨幕中,孤独而凄厉。
自始至终,都没人瞧见那男子的容貌。
……
“你还是来了。”
一人着华贵锦衣,气质如雪,无奈说道。
天地间洒满落叶。
扎马尾的男子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人,和他腰间的剑。
似刚下过的大雨,叶一直落,一直落,落到两人的肩上,兵器上。
“你觉得我不该来?”
眼前的人摇摇头。
“我怕你死了。”
眼前的人解释道。
扎马尾的男子不再废话,干净利落的出剑。
熊熊青火燃气。
恰巧的是,青火对青火。
那树叶,自马尾,落地。
眼前的人提剑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地落叶,和倒地的自己。
那人的身影愈行愈远,马尾男子脸色惨白,自言自语道:“孙玺啊孙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