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会是什么感觉。流莹儿不敢去想,更不愿加以思索,此刻她如同置身冰窖,全身上下无不散发透彻心凉的寒气,依稀可见冰雪正由她的脚底向上蔓延,寒冷促使她不禁忆起喝天酒地的爷爷、善解人意的大哥以及总爱捣蛋的二哥,可他们现在都在哪呢,一个接一个人离她而去,过着怎样的生活?
一缕阳光刺透繁茂的枝叶照到她苍白毫无润色的俏脸上,晶绿色的眼眸无神地凝视朝阳,如鲜血一般的烈焰红唇,似乎在呢喃着什么:我看见爷爷了,他老人家总是摆出一副愁容,坐着小板凳,聚精会神地钓鱼,时而因过于无聊陷入沉思,思考官兵何时又来,届时他又该躲在哪儿逃避追捕;书篓装着五六本书籍,点燃烛火埋头读书的大哥,咬文嚼字地品味书本带来的知识,一心只为求取功名,光宗耀祖;永远喜欢在水下游来游去的二哥,照常又在湖底深处徘徊,这次他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东西,呼喊着同伴快来,一双非人的幽绿眼睛折射昏暗的光晕,悄悄浮现在二哥的身后,而他却浑然不觉,眼见渐渐咧开布满锯齿的嘴......
“滚开,不要伤害我的二哥!”少女发出悲痛欲绝的惨叫,顿时将冰封至胸口的雪块震碎,冰雪融化的水汽仍不打算放过她,尽数将之朴素的麻衣浸湿.,瞬间变得跟落汤鸡似的。她非常讨厌这种湿漉漉的感觉,试图用手抓住慢慢融化的冰块......
当流萤儿猛地惊醒时,发现花花正趴在她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她的脸。难怪会有湿淋淋的错觉,原来是你这小坏蛋搞的鬼啊,她狠狠刮了眼灰白幼兽,眼里全是宠爱,哪有责怪之意。起身下床,她握起爷爷精心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木杯,喝了小口暖人心脾的热茶,怔怔望着窗外的夕阳出神,低声浅语道:“哥哥,你今天不回家了吗?”
花花本想学着主人的样子,可惜年纪尚幼的它,难能做高难度的动作,只好垂头丧气的趴在柜台前面,隔着简易窗帘的赏景......
······
天呐,这不是我见到的那艘船。流希儿隐约察觉到某种潜藏的不安,一种近似于畏惧的紧张情绪。身边的水手们深有同感,他们相互分散,用比手势的方法靠近沉寂在湖底的船骸,当有一个人胆大的人率先抵达目标时,先前所有的恐惧突然都抛之脑后,大伙都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没人注意始终远离船骸的少年。
近百名水手登上破旧的古老船只,争先恐后地抢着进入船舱,生怕落在后面捡不到宝贝。却很少有人从远处仔细观察,这艘船像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扯成两半,分别倒插进松软的泥沙里。有几个壮汉游到断裂之处,那片区域黑漆漆,所幸他们早有准备,点亮水灯笼,提着散发荧光的灯笼四处寻找。果然,其中某位找到了一个残缺的瓷器,用力擦拭泥土,会看见上面烙印着栩栩如生的梅花,除非是完整的不然值不了几个钱,于是他果断弃之。
船舱内部,面向憨厚的水手,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一件破碎的铠甲,他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眼尖的立马发现胸甲存在雄狮,意味着这艘船确实是大齐战船,只不过究竟是不是世人所向往的运宝船,暂时不得而知。
流希儿远远观望,不敢轻易靠近,直觉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那天他所见的不是这条船,而那只怪鱼不出意外就隐藏在附近,伺机出来狩猎。一脚踹开锈迹斑斑的铁门,迎面扑来漫天灰尘旋即被水流冲散,五六名水手提着水灯笼,互相打气,慢慢走了进去。不多久,其他人正在卖力为星宿大人搜寻宝贝时,船内忽然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受到惊吓的人们起先以为是幻觉,没有太往心里去,只有流希儿悄悄用力拉了拉绳子,希望能传递给湖面的石头,把他拉上去。
幽暗的水底传来一声类似于狼嗥的叫声。
有位水手在遍布腐朽尸体的船舱附近停住,愣头愣脑地向周围看去,一脸思索的表情。阵阵阴风飒飒在他耳边响彻,他裸露出的强壮手臂不觉抖了抖,仿佛受到某种控制。当他转过头面对早已收手的众人时,能明显看出他们惊恐的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大家如此惧怕他。
流希儿彻底懵了,好心地向他后面指了指。那倒霉的水手麻木地回头,一双幽蓝鬼火闪现的瞳孔赫然闯进他的眼中,霎时间吓得他魂飞魄散,由于在湖里,刚一出声便遭到流水的灌溉,险些死于非命。
海妖无声无息地出现。
流希儿边使劲拉扯绳子,希望石头能快点将他拉上去,边趁此多瞧了两眼披着破烂铠甲的死士。他转过头,看见黑暗中一道白骨,随即又消失不见。‘齐’字军旗仍在随波逐流中微微悸动,两只惨白的手骨将之握在手心,轻轻摇曳。
“跑啊!”有人颤抖的尖叫。
最先死亡的自然便是那位倒霉水手,死士轻而易举刺穿他的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飘向更深处的湖水,将会如约唤醒更多的海妖。流希儿倒抽一口冷气,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警告转瞬即至的死士。虽然他有感觉有人在往上拉,但水的阻力却是让他吃尽了苦恼,以至于他不得不靠自己游上去。
死去的将士安静地向前滑行,手中握着长剑。水手们发誓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武器。那是把半透明的剑,完全取自于极北之地的玄晶,外表看上去很薄,倘若放平刃面,几乎难以辨别。它与水波遥相呼应,剑身周围散发淡淡而诡异的磷光,锋利程度绝非人类兵器所能媲美。
这下真的碰见死神了。流希儿只顾拼命往上游,根本不管紧随其后的死士,更别提四处逃窜的同伴,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相信只要逃到湖面,那魔女肯定有对付这群海妖的手段。
此时它们静悄悄地从船舱和泥沙里爬出来,与第一个死士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群只剩白骨的尸体,三个.......四个......五个.......甚至更多。有些来不及游远的水手,被它们强制拖进水里,施以长剑破胸之刑,死相惨淡。一会儿功夫,水中竟是屡屡绽放血腥之花,那一个个被它们割破喉咙或者刺穿胸膛的男人们,多么渴望近在咫尺的湖面,随后缓缓闭上眼,永眠四季昏暗的水底。
铛!当那只手骨试图抓住流希儿的后脚跟时,他果断回过身用匕首砍断它的指骨,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往湖面游,眼见希望的曙光就在不远处等着他。一道披着猩红血月披风的将军级别的死士悍然出现在他面前,阻断他前进的通道。
“愚蠢的人类。”将士只会说这一句话,却足以吓得少年面色苍白,傻傻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