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荒山不毛,破败茅屋,两声长叹,这叹息很是稚嫩,却透着无奈,画面移步,茅屋内一张破旧方桌,两张简易木条凳子,饭桌上摆放着一壶一盏,三两个老碗,外加两双木筷,毛屋内靠墙处一张老旧的木床,床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人呼呼大睡,此人秃顶,胡子拉碴,六十来岁模样,身上衣衫肮脏破***之路边乞丐都有不如,在他手边一只酒葫芦倒着,没有酒水流出,显然已经空了。
床边站着一四五岁孩童,这孩童衣衫满是补丁,脚上一双草鞋,身形瘦弱,似一阵风便能吹走,然他的眼中却闪烁着不是这个年纪的光芒,方才那两声长叹便是自他口中传出,他望着床上早已烂醉如泥的老人再次一叹。
“哎,又喝多了,昨天借的钱估计没了,老头啊,老头,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徒弟我的感受,整个山门除了梦师姑那里你不让我去借钱以外,其他还有什么地方你没让我去借过,现在人家看到我都如同躲瘟神一般闭门不见,以后你让我如何抬得起头,见得了人?”
说罢孩童无奈的摇了摇头,跳上床坐在老人身边。
这一老一少乃是师徒,师父名为正阳子,徒弟名为路阳,路阳本是遗落在路边的弃婴,被正阳子巧遇拾回,从此便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正阳子看似落魄,实则他是这方圆万里以内第一大修道门派道青宗的三长老,路阳知道师父的身份,可他就是不明白为何身为门派高高在上的三长老竟然活的连乞丐都不如,成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再不就是嚷嚷着让他这个只有五岁的徒弟出去到处借钱,或者就是对着他唠唠叨叨,成天的疯疯癫癫没有一派师者风范,整个门派除了这第三山以外的八座山,哪一个不是弟子众多,山清水秀,再看看第三山荒无人烟,就是鸟都没有一个落脚的树枝,真的是太荒凉了。
路阳看着呼呼大睡的正阳子,不由的回忆记得师父第一次让他借钱是在他三岁时,那是他才刚刚知事,但不懂得何为借钱,只是依着师父的教诲跑去跟宗主要钱,钱是借到了,可他却没有发现宗主龙青风的眼中满是复杂和痛惜。
这种借钱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多,如今路阳已经五岁,随着年纪的增长,他懂得事越来越多,明白的道理也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前几天他无意间跑去第四山的梦师姑那里,在那里他结交了一个挚友,这是一个年长他八岁的少年,名叫墨凡,两人一见如故,丝毫没有因为年龄产生距离感,相反两人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畅谈。
在两人交流中路阳得知了关于师父正阳子的往事,原来正阳子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修道者,在数十年前名声赫赫,然同样也在数十年前一次外出归来之后,正阳子便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不思进取,终日以酒相伴,山上能卖的东西全被他卖了买酒喝了,原本苍翠的第三山已然成了一座荒山,原本富丽堂皇的第三山大殿,如今也只剩下这一座破旧的茅草房,从那以后,正阳子醉时仰望星空狂笑,醒时俯首沉默寡言。
路阳问过墨凡这是为何,墨凡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不过他觉得他的师父梦念仙子肯定知道,梦念仙子姓梦名念,是正阳子的师妹,也就是路阳的梦师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可惜,那时候路阳还小,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记得梦师姑总是带着温柔的微笑。
关于师父正阳子的事情,路阳本打算直接问梦师姑,然而墨凡却告诉他梦念已经闭关,短时间内无法见到。
坐在床上的路阳取出怀中今天他刚刚从五师叔清风子那里借来的银两,不过这银两着实少的可怜,只有区区的一钱银子,即便是区区的一钱银子也还是他缠着五师叔清风子不放,最终清风子无奈拿出这一钱银子打发他离开。
看着手中可怜的一钱银子,路阳的脸上还是洋溢起笑容。
“嘻嘻,这一钱银子应该可以买两斤烧刀子了,老头今晚的酒钱有了。”
自言自语中路阳将这一钱银子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又摸了摸,似乎深怕这银子会长脚跑了一般。
收好银子,路阳开始盘算明天该去哪里借钱,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两年多来,他每天都要为明天做打算,这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正阳子,因为正阳子如果没有酒喝就会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墙角,低着头沉默不语,满脸痛苦,眼中满是哀伤,似乎有无尽的痛苦将他淹没,这是路阳有一次偷偷躲起来看到的,平日正阳子在他面前就是一个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老头。
路阳不愿意看到正阳子郁郁寡欢,他宁可看到正阳子喝多了对天狂笑,即便那笑声中他也能听出无尽的苦涩,可那样总好过郁郁寡欢。
不知不觉中,路阳陷入了沉思,这本不该是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情况,可他在艰难的环境中长大,心性早已不是同龄人能比,他在思考,如何能够让师父正阳子好起来,根据他从墨凡那里听来的情况,他猜测正阳子应该是心中有苦,但却不愿说出来。
可这对与仅有五岁的路阳来说太过复杂,他猜不透也想不透,忽然旁边的正阳子动了动,路阳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转头看向正阳子,只见正阳子,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摇晃的站了起来,抬起满是污迹的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
“徒儿,什么时辰了?”
路阳看着正阳子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由的有些不爽,没好气道。
“天都快黑了,老头你以后能够不能白天少喝点酒。”
正阳子一愣,抬头看着路阳好半天才哈哈一笑。
“一醉解千愁,徒儿这是一种意境,也是一种境界,你年纪还小,等你到了为师这个年纪就明白了,还有,为师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叫我老头,要叫我师父,没大没小的。”
路阳嘟着嘴,没有理会他才不相信师父这乱七八糟的所谓道理,正阳子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徒弟的不爽,马上笑道。
“那什么,徒儿,今天有没有借到钱啊?”
路阳取出怀中的一钱银子丢给正阳子。
“这是跟五师叔借的,咱们已经欠他三千五百两了,五师叔让我告诉你,如果再不还钱,以后一文都别想借到。”
正阳子突然瞪眼吹着胡子道。
“好他个小青子,亏我当年对他那么好,为他解惑修道的难题,现在竟然连区区的几千两银子都要计较了,太过分了。”
路阳白了正阳子一眼。
“几千两银子不少了,咱们两人每月除了你修炼的灵玉之外,能领到的银两也就十五两而已,这都不够你十天的酒钱,现在才月半,下半个月咱们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正阳子抬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呃,那什么你最近修炼的怎么样了?”
路阳无语,这明显是转移话题,而这一招也是正阳子的老套招数,嘟着嘴道。
“通络初期巅峰。”
正阳子点点头。
“嗯,不错,为师教你的那套剑法第一剑练习的如何?”
对于修炼上的事情,路阳都不会含糊,他回答道。
“第一剑的第二个变化已经熟练,正在练习第三个变化。”
正阳子再次点头,眼中有欣慰之色。
“好,徒儿,你要记住,修道在于根基,为师传你的修道功法,以及这一部剑法必须配合修炼,修道功法将就循序渐进,剑法讲究活学活用,这其中都蕴含着一个悟字,修道之路能走多远就在于你能参悟多少,为师传你的本念道决乃是上古顶级修道功法,只是如今却已无人能够真正的参透,即便是为师也做不到,而为师传你的剑法名为本念剑,乃是本念道决的攻击招数,不过可惜,其中的拳法,掌法,身法,指法,练体之以及修神之法全部失传,否则本念道决为师定然能够参悟。”
路阳仔细的听着,他最喜欢听正阳子讲述修道界的一些奇闻怪谈或者一些久远的故事传说等等。
正阳子也很愿意跟路阳讲述这些方面的东西,不过还没等正阳子讲完,外面传来了声音。
“正阳子师伯在吗?弟子中奇拜见,宗主传话,三个月后宗门比试大会开启,请各山准备,挑选五人参加。”
还没等屋内师徒二人开口,外面叫中奇的就巴巴巴的一口气说完,而后便听到一阵风声远去,显然这中奇已经走了。
正阳子听着风声,瞪大了眼睛怒道。
“混账东西,既来见本座也不知道进来参拜,如此目无尊长真当欠收拾。”
路阳白了正阳子一眼。
“老头,你就别埋怨了,至少人家还愿意来,你看看咱们这还像是活人住的地方吗,山是荒山,屋是破屋,人如乞丐,每天四处讨要,别人不躲着你就不错了。”
正阳子被路阳一番话气的吹胡子瞪眼。
“你个小兔崽子,有这么和师父说话的吗,什么叫山是荒山,屋是破屋,人如乞丐,告诉你,为师只是懒得动,否则只要为师一念之下,这山便会苍翠,这屋便会金砖玉瓦,要不是为了让你小子经受磨练打好基础,将来能够在修道之路上有一番成就,为师何至于受这等活罪,非要让这山荒芜,让这屋破败,让你我如乞丐般生活,哎,世风日下,少不尊老,实在让人痛心啊,徒儿,你辜负了为师一番苦心,为师心痛难当,速去打酒来,抚慰为师受伤的心灵。”
路阳听着正阳子不靠谱的唠叨,直接当成耳旁风这话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从来都没见过真实的,翻了翻白眼,他抓起丢在床上的那一钱银子跳下床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