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微微颤抖:“你……你怎么耍赖皮……”
“给你一个机会来嘲笑我这个狡猾无耻的商人吧。商人会把每个条款都考虑仔细,而你难免会有疏忽。”
“一辈子?谈韵值得你用一辈子去找她吗?”
我摸了摸我的脸,发现眼镜不在脸上,估计刚才慌乱中落在了缆车里。不过,没有眼镜又能怎样,谁都没有丝毫察觉出我是谈韵。
“宇同说我中了谈韵的毒,那毒没有解药,不会要我性命,但是必须永远经受毒药的煎熬,直到生命终止那一天。他总是一语中的。”
他始终看着炉子,仿佛那里有他心爱的人,却浑然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坐在他的身边。我心如刀割,却无从启齿。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是谈韵,他最多只会把我看成另一个罗媛珊。
他笑了笑:“可我现在甚至很享受这种中毒的感觉,让我每时每刻都能品尝她的药性一直到死,也不是件坏事。”
我真的后悔了。
我后悔离开他,后悔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后悔自己没有向他坦白,我后悔一切我凭着一时冲动作出的种种举措。我的后知后觉总把自己逼得进退维谷。
老天让我们化险为夷,是不是想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
我酝酿了良久,问:“如果找到谈韵,那罗小姐怎么办?”
“媛珊?”他顿了顿:“我愧欠她很多……。”他看着远方。
“要是你找到谈韵,她却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谈韵,你还会要她吗?”我试探。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但是没有说话。
我慌张起来:“我,我的意思是,谈韵也许会变得很老,老得你认不出他,也许她得了一种怪病,脸上长满了红疮毁了容,也许……”
他研究着我的表情:“你今天怎么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
“我……”
我局促着搜肠刮肚找着理由,我的手机响了。
“Becky,”是任子恺的声音:“你们还好吗?”
“我们在木屋里避雨。”我顺便打开了免提功能。
“发生泥石流,去你们那儿的路被堵住了,现在正在抢修,一时半会儿通不了。你们还能坚持吗?”
周宇轩对着手机说:“子恺,我们可以坚持到明天。等天亮了,我会想办法带Becky下山。你放心,带着崔晗和冉冉也找个地方休息吧。”
看来我们要在这个小屋子里过夜了。
我看了看四周,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虽然有一个小炉子,但是夜间山里还是刺骨地冷。周宇轩将烘好的他的外套披在我裹着毛毯的身上:“睡会儿吧,天亮了我叫你。”
“你不冷?”
“我没事。”
他靠在长椅的另一端闭目养神。
我呆呆地看着他,虽然我们独处一室,虽然我们近在咫尺,但是我和他的距离是那么遥远。我没有办法让他知道我是谈韵,我没有办法证明我是谈韵,我已经抹掉了身上所有关于谈韵的特征,他不会相信我的。
没有人能用任何方式劝阻他找寻那个不存在的谈韵,他是故意要这样折磨他自己。
我此刻多希望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让自己现身成为谈韵,告诉他谈韵不恨他,谈韵希望他不要再痛苦下去,谈韵希望他此后一生平安。
他不太舒服地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抱肘蜷缩在一起。
我揭下盖在身上的外套,将身体移过去,轻轻把外套盖在他身上。
他并没有被我弄醒,我保持着盖外套的姿势没有动,将脸凑得更近一点,痴痴看着他的脸,确认着他所有的特征。
好久没有这样仔细看他,让我好好记在心了吧。他的浓眉,他的眼,他的睫毛是翘翘的,以前我曾经嘲笑过他的睫毛像女人,他挺直的鼻子,他的嘴……
我又凑近一些,我有一种想摸一摸他的脸的冲动,就让自己任性这一次,趁他熟睡……。手还没有触到他的肌肤,就感到肩膀被轻轻推开。
“Becky,别这样。”
他睁着眼看着我,表情严肃。我吓得往后仰去,被他一把拽住,看我没有跌下椅子,他放开我。
“Becky,我不适合你。”
我惊魂未定,颤抖着声音问:“是因为我长得不像谈韵吗?”
他并不回答,眼神冷冷的,仿佛看着一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
我孤注一掷:“我也像罗媛珊一样为你整容,你会要我吗?”
“Becky,我是个麻烦,不适合你。你是一个快乐随性的人,找一个和你一样简单快乐的男人。如果你和媛珊一样,帮我是为了接近我,那从今晚之后,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离我越远越好。”
他冰冷的眼色带着针芒,让我刚刚鼓起的勇气萎缩殆尽。
就知道会这样,就知道会这样,我怎么这么不自量力,我是言音,装什么谈韵!
我看着他冷峻的脸,刚才接近他时的那种晕眩的感觉渐渐冷却,我低下了头,蜷缩在一起将自己裹得越来越紧,就像一只作茧自缚的悲惨的蚕。
我努力想睡着,但是周围越来越冷,炉子的微弱热量已经不起任何作用。我悲切地想,就让我这样冻死算了。
忽然,我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抱紧了我。
我微微一愣,继而努力挣脱他:“放开,别理我,你不是说让我离你越远越好吗?”
他并没有松开,而是抱得更紧:“安静,Becky!这样我们可以互相取暖,我不想被冻死,也不想你冻死在我眼前,你不要多想。”
“我,我凭什么会多想,我……”
惊险而疲惫的一天,已经透支的身体带着一颗经历了恐惧、悔悟、挣扎和放弃的心,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无奈地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