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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祭献

入眼处是一片满目疮痍的黄色大地,一条条裂缝如蛛网般遍布其中,远处的山峰也是伤痕累累,像是被人用乱刀划过的年糕,随时都会崩塌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这片大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步一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让青尘不由自主地朝着那片大地走去。忽有一道水桶般粗细的天雷从天而降,劈在了大地上,于是大地上的裂缝又多了一些。

一个激灵,他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因为那一道天雷就在他前方的不远处,金色的闪电带着一股湮灭一切的气势,终于让他的神智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眼前真正存在的是一个古老的祭坛。

黝黑的石头上满是繁缛的暗黄色纹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外围是一层层石阶,最顶端是一个圆台,跟他在大殿中见的黑石坛基本一样,只是大了许多。

圆台上有四尊高大的石兽,火红色的是麒麟,金色的是龙,另外一尊青色的与像冰块一样白色的怪兽,青尘却是叫不上名字来了。四兽皆是仰首望天,口中各有一道粗壮的光柱射出,射向了一颗漂浮在天空的土黄色珠子,珠子的下方一个白衣老者端座半空,双手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互扣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至少给青尘的感觉就像是睡着了。

到了这时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看到的那片黄色的大地是什么了,就是祭坛上漂浮着的那颗珠子,也就是桀煜与他所说的那件圣兵了。

圣兵之威果然非同凡响,尽管已被天雷击成了重伤,但只一眼便让他迷失在了它的气场当中。若不是天雷忽然降下,只怕他就要走上顶端的圆台去了,到时他也将会变成渡劫者,直面那煌煌天雷,后果可想而知。若它在全盛状态时威力真的是深不可测了。

转过身来,再不看那圣兵一眼,沿着石阶向下走去,然后便看到了天边那个如小山般的身影朝着祭坛走了过来,站在了石阶上。两脚往上一站的瞬间,下面的那些石阶便直接成为了粉末,只剩顶端往下的十几节还完好无损。而青尘就站在那巨人的脚边,眼睛平平望过去,正好能看到那只大脚的脚背。

尽管已经在翠竹小院磨砺了四年,但他又何曾直面过如此恐怖的东西,况且那可是令人闻之色变的魔族啊,再加上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味,直接让他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好在那魔族傀灭跟本就没有搭理他,而是朝着祭坛的顶端开口道“:四十五道天雷了,啧啧,真是了不起啊。没想到我出手加重了雷罚之力,你又出手救了你那两个不中用师妹一次,最后还能做到这等地步,连我都开始有些佩服你了,不过这大部分应该都是那件圣境灵宝地皇珠的功劳吧。”

又是啰里啰嗦一大通,心底虽然害怕,可青尘却觉的这个魔族巨人似乎有些过于啰嗦了,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啰嗦让他了解了很多的内情,比如这件圣兵的名字叫地皇珠。

祭坛之上一片寂静,那位智恒长老像是真的睡觉了,又有一道金雷划过天际,劈了下来,黄光顿时黯淡了许多,而傀灭也安静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着又是两道天雷劈下,使得黄光如同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突然地,傀灭伸出了一只手掌,一个白色的光点自他掌心亮起,然后变大,最后竟是变成了一个白衣老者,被他放在了祭坛最靠上的那阶石阶上。祭坛上端坐着的老人在此时豁然站起,吓的青尘双腿一软,差点又瘫坐到地上。

“:申初师弟。”老者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石阶的那个白衣人。

下方傀灭大笑道“:不错,正是你们封岚学院的那位什么狗屁申初尊者,半个月前与我在万魔山中相遇,我就顺便带了他回来,现在让你们师兄弟团圆吧。”然后便见那申初往前一步,直接踏入了祭坛之上的大阵之中。

阵中老者面色大变,急切道“:师弟,师兄正在渡天劫,你……”他话到这里便顿住了,面色又是一变,因为那申初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上前去飞身而起,一把握住了业已黯淡无光的地皇珠。

阵中老者此时已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弟,你?”忽听的傀灭大叫一声道“:拿来”。申初便将手中的地皇珠往外一掷,直接扔到了傀灭的手掌之中。阵中老者面色再变,盯着申初那呆滞的脸,猛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抬头望向傀灭厉声喝道“:魔孽,你倒底对我师弟做了什么?”

“:喋喋喋,”放肆的大笑声中只听傀灭道“:能做什么,半月之前他欲拿本魔的身体炼制一盏天灯,放在万魔山脉最高的地方。而本魔不过是吸了他的点血,毁了他的一小片识海而已。智恒老儿,接下来便是本魔送给你的一份大礼了,希望你能好好的享受它。”话音落处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申初的身体直接炸裂开来,化成一束耀眼的光团,朝着乌墨般的天空飞了上去。

漆黑的天空瞬间变的雪亮,然后便见风雷涌动的天空平顿时静了下来,再然后,没有了第四十九道天雷的落下。

“:啊”智恒目眦欲裂,长发飞舞,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魔孽,今日老夫就是身死道消,被天雷劈为飞灰,也要把你抽筋拨皮,挫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说罢他一步跨出,便欲走下祭坛来。

“:师兄,不可。”远处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智恒长老的脚步便停了下来。青尘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老妇人自远处而来,手中一把长剑散发着无尽的威压,让他冷汗直冒。她满脸的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师兄,你忘了卦象上所说‘异变之后,绝处逢生’。这场异变是你的劫数,也是你的造化,我封岚宗有多少年没出圣君了,现在你是唯一的希望了,所以无论如何师兄也不可放过此次渡劫的机会。”

“:啊”智恒闻言又是一声凄厉至极的吼声,却没有再向前走来。而那白衣妇人也不再多言,只深深地朝着祭坛上那个发狂的身影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确切地说她应该是踏空离去,站到了天空之上。只见她手中长剑尖划过眉心,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却是凝而不散,漂浮在她面前。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团血液中写着或是画着些什么。

手指在血液中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来只剩一道残影在舞动。须臾便停了下来,而那团血液也已成为一幅极为复杂的血形图案了,然后听她朗声道“:天道苍苍,深远无形,浩渺无边,然神威不测,有道降于世间,有恩泽于黎民,遂有人族之万代昌盛。弟子冰雩,愿以五百年寿元为祭,谨请天道之神威,斩邪魔傀灭,以卫道之尊严,以消我人族之祸。”

她手中长剑一挥,血液图案便从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转瞬间变成一幅巨大无比的血幕,遮住了大片天空,片刻后直飞上天,没入了乌云之中。然后有古老悲凉的吟唱之声响起,吟唱声中,那妇人举剑翩然而舞,舞姿轻柔曼妙,直似天女下凡,舞动九天。

傀灭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不惜以寿元为祭,借天道之威来压我,也不怕智恒老儿天雷之威加重,天上可还有十六道大道天雷等着他呢。”白衣妇人持剑而舞,完全没有理会他。倒是阵中智恒恨声道“:就是加重十倍,也要将你这邪魔妖祟斩于剑下。”

“:喋喋喋、、、、、”桀骜不驯的狂笑声中傀灭大声道“:天道,天道本就不公,又何来威严之说。我魔族修行本就是要推翻这有眼无珠的天道,祭献五百年寿元又如何,难道我还怕了不曾。”

青尘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今夜发生的事情带给他的震撼太多太多了,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看着天空那位翩然舞动的长老,他已然明白,她是在祭献,祭献自己五百年的寿元引天道之威来杀傀灭。他不知道献出了五百年的寿命之后那位长老还能活多久,但显然应该是她的大部分寿元了,听着那透着无尽的悲凉沧桑之意的吟唱,他内心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不是悲伤,而是感动。

“:晴天剑,开。”天空的吟唱之声忽地变成了一声清喝,白衣妇人的剑也指向了苍穹。然后便见在她剑尖所指的上空,黑墨般的乌云在轰隆一声巨响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四周退去,形成了一个车轮般大小的圆洞,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正好就悬挂在洞的中央。

有明亮而柔媚的阳光从洞中倾洒了下来,照亮了大地,如果不是那场飓风过后的满地凌乱,几乎就让青尘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切就如他刚入这里时的那样。阳光也照在了白衣妇人的那把剑上,于是有淡淡的莹白色的光芒自剑上亮起。越来越亮,直至刺目。

仅仅只是片刻之后,剑光的亮度已经超过了天空的太阳。而青尘的双眼也已经承受不住那种亮度了,闭上眼睛依旧还是白蒙蒙一片。阳光还在变亮,他的皮肤上已经传来了灼痛的感觉。

可阳光还在变亮,双手已经捂住了闭上的双眼,但那种白花花的亮还是让他异常的难受,皮肤上的灼痛已经变成了烧痛,使得他痛苦的拱起了身子,却依旧无法减轻一丝。一股烧焦味从头上传来,是他的头发被烤焦了。他感觉自己就站在太阳就在他的身边,再过一刻他便要融入其中了。再一次的,青尘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但,这一次上天还是跟他开了个玩笑,所有的光芒在某一刻忽然如潮水般退了去,痛苦也渐渐的缓了下来,一切仿佛都是噩梦,在醒来的瞬间便全都结束了。只是他已经浑身酸软无力,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就那样直直地躺在了石阶上,眼里白茫茫的余光还没有散去,不是黑暗,却比黑暗更黑。

随着白光的远去,天地之间再没有了任何声息,剩下的只有死寂般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忽有一声叹息声响起,打破了那方安静,“:还是不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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