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叶靖瑶便全心投入到备嫁的事宜中去,每日习字练琴,学礼仪学执掌中馈,很少再分心到其他事上了。而叶尝怡,听说她被禁足一月,叶宏骏又找了一位极其严厉的师傅来管教她。
知帘之后被调到一个庶出妹妹那儿去了,走前又来求了一遍叶靖瑶,叶靖瑶始终没有松口留下她。岑珊把她身边的歆归给了叶靖瑶,叶靖瑶为歆归改了名,唤作知歆。
日子便在叶靖瑶一日日的忙碌中过去了,当叶靖瑶认为就这样一直到大婚时,大婚前半个月,叶尝怡又来找她了。
这日傍晚,叶靖瑶向岑珊请安回来,便看到叶尝怡一身嫩绿站在院中,知泉守在一旁。
“你气色倒是好,日日都是一身红衣,是等不及想要嫁给太子殿下了吧?”叶尝怡面色有些憔悴,眉间的郁色添上几分轻嘲,整个人看起来阴测测的。
叶靖瑶问道:“你来做什么?”
“你别担心,我做不了什么,只是向来与你叙叙旧罢了。”叶尝怡慢慢的向她走近,眼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关于我们小时候和太子殿下的事情哦,想必,你一定愿意听吧?”
“我没工夫听。”
叶靖瑶绕过叶尝怡,往屋里走,却又听到她在身后拔高了声调,道:“太子殿下腿上的旧疾,你一定不记得了吧?”
叶靖瑶停下了脚步。
“那日日夜夜让他痛苦的旧疾,可是你造成的呀。”
叶靖瑶转过身,看到叶尝怡嘴角勾起,她一身嫩绿,明明是极有生气的颜色,可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那嫩绿硬生生的给染成了极诡异的颜色。
“我的姐姐,你一定不记得了吧,”叶尝怡一步步向她走来,“当年是你,亲手把年仅七岁的太子殿下推下了剡灵湖,以至于殿下撞到了湖岸的尖石,从此伤了腿,行动不便,每月还要复发一次,痛不欲生。而你后来生了一场大病,把这些事忘得个一干二净,无忧无虑长大至今。”
叶靖瑶看着她渐显得意的神色,不语。
“殿下十岁去了北越,曾遭遇到刺杀,因着你造成的腿伤险些丧了命。等他到了北越这么一个湿寒的地方,殿下日日夜夜受着堪比剜心的伤痛,而你——又在做什么呢?”
叶尝怡来到她的面前,凑近她耳语:“别以为这些年你与三殿下的事能掩人耳目,你们的私情,不仅是我,太子殿下也是全然知晓的。等到这些龌龊事全摊开了,我看你还有什么颜面当太子妃!
“想要我安分?那你也得维护好你高贵嫡女的面具,若有一天我得了机会,我必会让你落到万人唾弃的境地!”
叶靖瑶看着她有些疯狂的恨意,勾起嘴角,“好啊,我等着!”
叶尝怡狠狠地瞪着她,冷笑:“你且得意吧,过不了多久……哼!”
是夜,看完账本后的叶靖瑶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出神。
叶尝怡的话还是给叶靖瑶带来了一些顾虑。
叶尝玉小时候的确让莫初峰受伤过,但这只是后来不经意知道一些罢了,却没想过事情原本是这样——毕竟当时年纪尚小,又生了一场大病,把所有的事都忘光了。至于后来后来莫初峰被腿伤拖累险些丧命的事,她是全然不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叶尝怡从何得知这些事,但它带来的后果……
看来,在进太子府之后,还得花些心思去化解莫初峰对叶尝玉那可能存在的厌恶,甚至怨恨。
这样想着,叶靖瑶起身准备去就寝,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响。叶靖瑶凝神望去,只看到月华倾泻的院子并没有什么异样。
叶靖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起身,向内室走去,果不其然听到了身后传来动静。然而当她想转身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阿玉……”
身后的男声温柔低沉,带着几分亲昵和一些叶靖瑶读不懂的情绪。
叶靖瑶挣扎,身后的人却抱的更紧。顾忌到知泉在外面守夜,叶靖瑶只是低喝:“你放开!”
“别动,阿玉。”那人把下巴抵在她的额角,轻柔地蹭着,“我终于见到你了,让我好好抱抱你……”
“你是什么人?居然有胆子来轻薄我!”
那人低笑一声,将叶靖瑶的身子转过来,依旧是紧紧握住她的腰,待叶靖瑶抬头看他,他才眼含笑意,道:“这样,你会不会认出我来?”
叶靖瑶身高才及他的下巴,此时那么近的仰头看他,有些不习惯。这男人长的倒是精致,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双唇厚薄适宜,最让她在意的是那双桃花眼,有着漂亮的卧蚕,满含笑意的眼神像一滩化不开的春水。
倒与莫初景长得有几分相似。
叶靖瑶试探着唤出:“太子殿下?”
莫初峰道:“叫我的名字,阿玉。”
叶靖瑶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声音低低道:“初峰。”
莫初峰愉悦的轻声笑了,他将她按入怀中,“这次你是真的在叫我的名字了,阿玉,你没有推开我,没有抛下我……我很开心。”
叶靖瑶不语,心里却在担忧自己是否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
莫初峰松开她,从衣襟内袋中掏出一个红漆雕花的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对耳坠。他递给她,道:“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叶靖瑶仔细端详了那副耳坠,只见那纤细的金链垂下一颗水滴状的帝王绿翡翠,翡翠周身镶了栩栩如生的凤凰,那凤凰展翅欲飞,似是要飞上九天;长长的三条金制凤翎从翡翠上垂下来,尾端又贴上了正红色的玲珑宝珠,金碧流转,精致华贵。
叶靖瑶由心赞道:“很美。”
“为了亲手做给你,我在北越学了好多年。”莫初峰笑得像只邀功的宠物,“我帮你戴上?”
叶靖瑶凝视他,笑得温婉,“殿下的心意,阿玉很感动,但阿玉更希望殿下在大婚后再亲手为我戴上。阿玉很期待那一天。”叶靖瑶向后退了一步,“殿下,夜深了。”
这便是要送客了。
莫初峰看着她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可话里眼里都藏着些许疏离。他有些失望。
“这是长大后我们第一次相见,阿玉,我不想你避我如生人。”莫初峰眼神温柔,嘴里说着初见,语气和神情却熟稔得好像他们早已共度了几千几万年。“阿玉,待我们成婚,你便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半步都不能。”
莫初峰将耳坠放回木盒里,执起她的手,将木盒放到她的手上,“这便是我们的信物,等到大婚那天,我再为你戴上。我知道你不信我的心意——或许你心里还有初景,但是没关系,我会让你相信,我会让你在我身边快乐。”他将她的手贴到他的脸上,“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叶靖瑶看着他殷切的略带渴求的目光,忽然福至心灵——记忆中,在她还流连花丛的那段时光里,也有一些象他这样的男人向她索要承诺,虽然她不太记得当时的心态,但是——
“殿下,”叶靖瑶笑得明媚,她抛开她原本就厌恶的时代礼教束缚,上前一步,踮起脚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阿玉曾让季嬷嬷传达过的,阿玉此生,定不负相思意。”
此时她的眼里,全然是被笑意掩盖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