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愿作比翼鸟,床尾和前床头吵。
果然,此时看来,今夜这对比翼鸟应当是出现了什么内部矛盾,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早已将昨日诺言抛至脑后。
片刻之后,雌鸟似是被雄鸟那暴躁的态度冲得受不了了,直接扑扇着自己那单翅向着明月飞走,看样子好像要去月亮上寻找新欢一般。
雄鸟对着雌鸟背影又是一阵叽喳乱叫,仿似在说你有种就别回来,但随着夜幕渐深,雄鸟为先前之事所起的怒气渐渐消退,这才开始担心雌鸟的安危起来,怕哪只不长眼却生了豹子胆的麻雀暗中盯上自己媳妇。
烦躁的雄鸟在枝头来回蹦跳,似是想要晃下一两片叶子,来遮住下方那两个看热闹之人的双眼。
树下,棋盘之上黑白分明,不过任谁也能看出,只剩一成的白子,已然毫无胜算,但不知为何还要如此苦苦坚持。
“呵呵呵,看样子像是生气了。”一白发道袍老者坐于棋盘一边,手持白子,仰头看着树上鸟儿笑道。
而棋盘另外一边,则是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相貌俊美,丰神如玉,但却有些无奈地看向老者,“师兄,已经一个时辰了,你这子到底是落还是不落?”
“当然是要落!”老者神色一正,“不落老夫岂不是要输?”
“落了输得更快一些。”男子丝毫不给老者情面。
“师弟,为兄这便要说你的不是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如此当真。”
“此话原封不动送还给师兄你。”男子皮笑肉不笑。
“咳咳…”老者脸上尴尬之色闪过,忽然一指上空,“师弟且看!”随即一脸凝重地望向夜空之上。
“怎么?”男子见此便也是一脸凝重地仰头看去。
“看那雌鸟回来了。”老者说道。
……,男子一身道袍无风自动,俊美脸庞此时却显得有些扭曲…片刻之后,男子深吸一口气,这才把差点将体内经脉堵塞的灵气重新捋顺。
要说自己这师兄,就像是此时此刻面前这般一样,往好了说,是为老不尊,一点师兄或者说得道高人的样子都没有,而往坏了说,这特么就是一傻×。
“师兄,今日这一局就算你我平手,总行了吧?”男子无力继续,便站起身来。
不过此时老者竟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在男子说出此话之后欣然点头同意,且还要说上两句“师弟棋艺有待提高”之类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话,而是仍旧看向夜空之上,且眉头越锁越紧。
男子见此,这才意识到真有事发生,便是在一旁闭口不语,静待起来。
蓦地,只见夜空繁星似是被谁拉了闸一般,瞬间同时暗淡下去,天色整个一暗,就连男子面前老者的轮廓都是显得模糊起来。
男子大惊失色,只见其身后长剑瞬间出鞘,带起一片如雾剑影,死死盯住夜空之上那要将目光都要吞噬一般的黑暗。
吱喳吱喳……树上,重归于好的一对鸟儿顿时被那泄露出一丝的剑气惊吓到了,相互照应着向远处飞走,临走之前,雄鸟还护着自己媳妇回头狠狠瞪了男子一眼,小两口重归于好之后的那下一步骤,全被其打乱了。
同时,黑暗之中忽然一点泛着冷光的寒芒亮起,并如同流星一般自天际划过。
“百罗劫星降世……”老者双目随着那流星而动,缓缓开口说道,言语之中透着说不出的严肃,“不过终归没有波及到我宗。”
“但终究会波及到,”长剑入鞘,男子说道,“我这便动身,入世寻解。”
说罢,只见其竟纵身从崖顶一跃而下,而下一刻,长剑再次出鞘,在男子脚下化为一道犀利流光,载着男子身影急速消失。
老者静静地看着男子离去,“但愿如此吧……不过这一局…应该算是我赢了。”只见老者将手中棋子落下,随即整个局面大变,黑白棋子竟然瞬间颠倒,那黑子竟成了岌岌可危之势。
老者心思竟然又回到了棋局之上,只见其落子如飞,片刻之后显然将黑子杀的片甲不留,再也没有去管那已然划至另一处天际的寒芒。
任由其落啊,落啊,落啊……
……
……
……
“咣当!”一串铜钱落在案上,将后面正打瞌睡之人惊醒。
“五小爷,别睡了,赶紧给俺再拿一坛茅台。”交钱之人嚷道。
哪成想到,此人连头都不抬,只是自手臂之上露出一只眼睛看了一下,便是又趴了回去,不过同时抬腿向身后架子某处踹了一脚。
只见放满酒坛的木架稳如泰山,连晃都没晃一下,不过偏偏有一坛就是一颤,随后从架子之上跌落而下。
“啪。”此人一把向后,将堪堪落过自己身边的酒坛抓稳,直接拿上前来,咣当一声放于案上,而此时此人这才撑着酒坛直起身子,“只有铜钱,没有银子?”
此人只是一名年约十六七的少年,身穿布衣短打,眉清目秀,不过那黑发束得却不结实,眼瞅着几丝散乱如同刘海儿一般垂在眉梢,且言语之间却像极了老江湖一般。
买酒之人仿似对少年这一手“闭眼取酒”见怪不怪,也不回答少年的问话,直接将酒坛塞子一拔,顿时浓郁醇香徐徐散开。
“这次又没拿错啊。”买酒之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废话,拿错了将这整个馆子都赔给你。”少年边说边自顾自将细绳解开,并拿下几枚铜板放入自己怀中,随后再将细绳系好。
买酒之人也不当真,这少年就是一打杂的,要是真拿错了,其说的也不算。
买酒之人提上酒坛回头看了几眼,只有四五桌地儿大小,且全都是烂木四方桌长条凳,真不知道是不是酒碗稍微放重一些便能让之散架,且地上木板多处翘开,走起路来都嘎吱作响。
就这小酒馆,如若真是白送,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接手。
不过此处之所以顾客络绎不绝,那完全要归功于那位五小爷,闭眼取酒这一手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嘛……
“五小爷,来划两下?”挑也不能挑,就这么几处地方,且全都坐满了人,不过当买酒之人此言放一说出口之后,只见距离其最近的这一桌子人,直接哗啦一声全部站了起来,酒也不喝了,竟将桌子给让了出来。
“带够钱了么?”少年边问边从长案之后走了出来。
“绰绰有余。”买酒之人笑道。
说这少年划拳的规矩与一般人还不同,对方输了,便给其一文钱,如若他自己输了,便送对方一坛酒,不过至今还未见过此少年有输一次。
这也是为何方才这一桌子人全让开的原因,谁都想看看这位方圆……半里之内,大名鼎鼎的五小爷什么时候能输一次。
“来。”少年坐下,顺便将一条腿横踩在长凳之上,抬手便落。
“五魁首!”“哥俩好!”
“拿钱!”
“五魁首!”“四季财!”
“拿钱!”
“五魁首!”“六六六!”
“拿钱!”
“五魁首!”“满堂红!”
“拿钱!”
……
少年一连赢了二十多把,且次次一把定胜负。
买酒之人将头连连摇头,又是一枚铜钱放在少年面前,其完全想不明白为何少年每次全喊五魁首,而且每次都能赢。
不过先不论原因如何,反正这便是小酒馆熟客皆喊少年五小爷的原因。
只见买酒之人还未如何,满屋子围观之人却皆是叹息起来,想看这少年输一次怎么就这么难。不过如此叹息的可都是熟客,那围观人群当中自然有碰巧路过,进来看热闹之人,不过这一脚踏入酒馆,便再也挪不开了,都是将此少年惊为天人,否则为何会到如此地步?
“不来了不来了。”又过十余把之后,买酒之人终于投降,并提起酒坛站起身来,但并未离去,看样子好似在等着看下一位挑战之人。
噪杂的谈论之声在人群之中此起彼伏,无不是猜测着如何能赢下此少年,不过却无一人当真坐下来一试。
“还有没有了?”少年四下望了望,一本正经道,“没有的话就散了吧,别影响做生意。”那样子像是丝毫感觉不出来影响做生意的罪魁祸首便是其自己。
“这位…五小爷,可否让在下一试?”话音刚落,少年只听见一中年男子声音自人群后方传来,虽然嘈杂之声大噪,但不知为何此人声音却是如此清晰。
少年听见,围观群众自然也听得见,便是纷纷向后一看,只见一相貌俊美,丰神如玉之男子笑着看向这边,而此男子竟一直没有起身围观,仿似自始至终都是坐在靠窗角落一般。
“带够钱没有?”少年问道。
“一两银子一把,如何?”男子笑道。
“恩?”少年一惊,男子既然在此,那么说其先前定然知道自己这划拳的胜率,不仅出言挑战,而且直接将价钱开到一两银子,莫非有诈?
不仅少年,此时连围观众人也是大惊,此人在先前见识了少年“绝技”之后,还敢上桌,而且出手如此阔绰,莫非……是脑袋被门夹了不成?
“想骗自己的酒?”少年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出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少年正想着,男子已然坐到了对面,“请。”
“五魁首!”“五魁首。”
“五魁首!”“五魁首。”
“五魁首!”“五魁首。”
“吁…”众人顿时起哄,此人连喊五魁首,这还让人怎么玩?
“怎么,只许你喊五魁首,不许在下喊么?”男子看着少年不耐的神色,笑道。
“好,那便随意喊了。”少年一撸袖子,抬起手臂。
别人不知道,但少年自己可是清楚得很,不是这五魁首的胜率大,而是自己的感觉。每当与人划拳之时,少年在对方落手的瞬间便是能够感觉到对方要出几根手指,但此种感觉具体来讲,少年自己也说不清楚,然而之所以一直定在五魁首,那是为了让自己反应方便。
然而此时,少年却忽然感觉不到男子要出几根手指了,不禁抬头一看,却见到男子正冲自己莫名一笑。
少年一惊,此人笑得如此猥琐,莫非…有龙阳之好?!
“何生!!!”然而此时,一道喝声顿时将之惊醒,也顺道打断了二人对视。
“掌柜的,你怎么来了。”少年闻言噌地站起身来,闪身来到长案之后,做出一副努力干活的姿态,那转变之快简直骇人听闻。
“都什么时辰了,我要再不来,这酒馆就被你弄成赌馆了。”一身穿锦袍的富态中年男子走后门走了进来,怒气冲冲,“赶紧回去。”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少年嬉皮笑脸道,每日这个时辰,便是掌柜的来接班之时。
随即少年一溜烟从后门跑了出去,不过其没忘走之前多看了那仍旧坐在远处,冲自己微笑的男子一眼,妈的,自己果然没猜错,怪癖!
“熬”过了半日无聊时光,总算能舒舒服服地犯个懒,少年径直穿过小小后院,嘎吱一声推开一青瓦小屋的房门。
屋内很小,除了两张硬板床,便只留下一个两人宽的过道,而此时过道正被另一名与何生打扮一样的少年占据着。只见此少年马步扎好,手持木剑,见何生推门而入,便是朗声喝道:
“仓啷啷拔出宝剑!哗啦啦……哗啦啦什么来着?”
“哗啦啦尿一裤子。”何生边躺上床,边一翘二郎腿道。
“打岔!”少年气道,“给你这一搅和,全都忘了。”
“忘不忘有什么不一样,”何生赖洋洋地闭上双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一夫当关的武林好手?”
“那是我王功平生夙愿!”少年抬头看向远方,虽然只能看到那布满灰尘的低矮房梁。
“夙什么愿,何生,出来,你又惹到什么人了!”岂料此时房门被砰一声推到墙上,大片厚灰簌簌落下,而门外掌柜的似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向前迈一步。
“掌柜的。”何生直接翻身而起,“又怎么了?”
“有人找你,小心一点,不像是好人。”掌柜的甩下一句话便是直接离去,让得屋内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片刻之后,一头雾水的何生重新回到小酒馆之中,一眼便是看到此处已然被清场,只留下五名五大三粗,腰里别着砍刀的壮汉虎视眈眈。
“你就是何生,五小爷?”为首大汉粗声粗气地问道。
“几位是来玩两把的?”何生试探道,想不到自己这名头打得还挺响啊,连山贼都惊动了。
“咱们寨主要你过去助兴,随咱们走一趟吧。”大汉说罢有意无意地亮了一下晃瞎人眼的砍刀。
“这个…”何生为难道,同时心中暗惊,助兴?难道要抓自己去当压寨相公?不过这连价钱都不谈直接拉人的架势着实有些不太地道啊,而且自己今天这点儿还真是背,一连碰上俩有怪癖的。
“这什么这,弟兄们动手,带走!”大汉大手一挥,几人便是向何生往中间一夹,转身向外走去。
“贼人哪里走!”岂料此时后方忽然一道喝声。
几人下意识回头,只见名为王功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当即拔出木剑,剑尖直指带头大汉,并隐晦地冲何生挤了挤眼,心道后面的词我终于想起来了。
“王功!”何生心中一喜,莫非其一直以来所说皆非虚言,实则一直隐藏身手?!
随后只见王功木剑一抖,大喝一声:“仓啷啷拔…!”
“啪!”岂料方一开口,少年便是直接被大汉一巴掌拍昏,大汉回头看向何生,“来救你的?”
“不是不是!”何生连忙摇头,这特么也太丢人了,王功你就丢自己的人就够了…
“那就直接砍了吧。”大汉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