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凛，在草原的更北面，大风常年不停，在这里早已不能分辨四季冷暖。
再往北走，却又是一片肥沃的草场，水草丰足，令人渴羡。这样一处宝地，自是草原人万人向往的，令人称奇的是这样一处草原居然没有人居住，也不容任何部落前来放牧，只在偏南面建起了一座牙帐。
这座牙帐却也是匈奴人中最为华贵的一顶，而住在其中的自然是匈奴的首领，首代大单于，头曼。
匈奴人多数的部落都分散在南下的各个草场之上，唯独这一座牙帐立在这里，而北面的那片草场则是历代匈奴首领看中的陵墓，头曼是嬴政称帝后才改首领名为单于，作为第一位单于，他看中的自然是其中最为肥沃的一块土地。
而在这顶牙帐旁边，则有另一顶小的帐篷，和单于牙帐相比根本毫不起眼。
今天一早，牙帐内便比往日热闹许多。头曼单于在这里接见了秦国的使者，而这位使者带来的则是扶苏公子的信，他表明了秦国对云蒙出兵的意图，并希望匈奴停止对云蒙的帮助，否则秦国当会一并视为敌人。
让使者没想到的是头曼单于崇尚武力，再加上匈奴对云蒙本身的惧怕，所以头曼并未同意扶苏的建议，也不愿意与扶苏或是蒙恬会面。
吃过了午饭，再欲商议，头曼便以午睡为由推脱了。
出了牙帐，任谁也能看出头曼再无谈话之意，何况能出任使者，本就是多面玲珑，眼观八方的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和侍从说了一声，这便准备返程吧。使者刚走出没几步，却又听到有人唤他，不由回过头，便见一个青年自牙帐中走了出来，他不由一愣，难道头曼改变主意了？
这青年人高马大，身形壮硕，标准的草原人模样，问过身边的侍从，使者这才知道这位青年是头曼的儿子，名叫冒顿。
冒顿倒不似头曼那般嚣张跋扈，但以他好歹一个首领儿子的身份却也不会向一个使者谦恭，不过点了点头，道:“在下冒顿，方才听先生所言极为有理，不知先生可否赏面到我的帐内闲谈片刻？”
使者微愣，这冒顿说话居然像个中原人一样文绉绉的，再看他的面容也要比其他人白净一些。来时毕竟也是打听过的，这冒顿只不过是头曼几个儿子中一个，而且还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冒顿的母亲出身卑贱，而且还只是一个汉人女子，所以冒顿的身份在匈奴中也算不得多么高贵。相比而言，头曼反而更宠爱自己的小儿子。
使者点了点头，便和冒顿进了旁边的那个小帐篷，堂堂单于的儿子，住在这种地方，他的地位可见一斑。
一进帐篷，未待使者开口，冒顿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了用意:“我想和扶苏公子见一面，不知使者可否代为传达在下的意思。”
使者当真一惊:“你说什么？”
冒顿一笑，“扶苏公子想要对付云蒙，不处置匈奴是不行的。而冒顿愿意为公子行此一事。”
而在桑海，另一场谈话相比北方却也不逊色半分。
“皇帝陛下即将到达桑海？此事当真？”李斯声中难掩吃惊，本来是要回来询问二人提前撤兵之事，但却得知皇帝陛下早在半月前便开始了东巡之行，而今再有十数日便能到达桑海，怎能不叫他吃惊。
赵高将一封卷轴递给了李斯，胡亥此刻坐在上方，笑道:“这是父皇陛下的亲笔，丞相大人不会不认得吧。”
李斯摇头，“自是认得的。不过，世子，陛下此信是今天早上才传来的？”
“不是，好几天了。”
“那为何！？”
“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大人了。”胡亥笑了笑，似是毫不在意。
李斯皱眉，问道:“世子，你究竟什么意思？今早又为何早早撤兵？”
胡亥虽然是世子，得嬴政专宠，相比其他皇子确实身份高贵一些，但李斯身在丞相之位多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虽然对这些世子恭敬有加，但却也不会真正怕了他们。
胡亥并未打算回答，反而笑着提醒他:“李大人，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下自己的事吧，父皇陛下可是说了他来了便要去小圣贤庄的。”
嬴政一直以来对于儒家都十分重视，前往小圣贤庄并无意外。
李斯说道:“儒家叛逆既是事实，李斯当会如实禀告陛下。”
“事实？什么事实？”
李斯眉头轻锁，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今早臣也是展示过证据的，想是世子尚未睡醒。”
胡亥笑了笑，赵高了然地上前，又递给了李斯两样东西。
李斯一愣，看着落在手里的两封书信，都是书在上等的丝绢上，而这两封信，从内容到笔迹，俱是一模一样，而更让李斯吃惊的是，这两封信的内容和笔迹也和早上自己展示的子慕的信一般无二。
这怎么可能，李斯一时思绪万千，想不通其中原委，但隐隐却有不祥的预感。
胡亥看着李斯，道:“李大人，我的作品怎么样？”
“你？”
“唉，最近闲来无聊，便喜欢模仿些拓本什么的，上次无意间在大人房中发现一封信，一时手痒便仿着写了几封信来，怎么落到大人手里了？”
李斯面色渐渐阴沉，事已至此，他如何看不出自己是被胡亥算计了，至于他如何得到那封信，有赵高在如何不可能。
胡亥接着说道:“唉，今早本来想提醒大人的，不过还真没睡醒，所以没来得及……”
李斯盯着他:“世子这般行事，究竟想要李斯做什么？”
胡亥笑了，赵高道:“大人果然是聪明人，大人未经陛下许可，因一己私念而率兵攻上小圣贤庄，就连伏念先生也断了一臂，陛下怪罪下来，大人可知如何应对？”
事已至此，李斯反而冷静了下来，看向赵高:“果然没有看错你，想来卫庄先生数月前深夜忽至，也是与你有关了。”
“不错。”
“亲手培养了罗网，最终却是为自己掘了坟墓。”李斯轻叹，“赵高，筹谋多年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高一笑，“赵高追随大人这么多年，所求的自然与大人是相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