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子这病足足治了一天一夜,后来櫻漓扶着端木蓉走出房间,按青云子的意思,端木蓉身体已无大碍,但体内尚有丹药的毒素,所以这十几天还是只能躺着,同时神农鼎和内丹也不能离开身旁,等毒素除尽,端木蓉就可以醒过来了。
又要开始等了,不过这却是最有希望的一次了。
在第三天,山上忽然来了新的客人,是一位身披金色战甲的少年将军,威武的头盔下一双眼澄澈而又透着坚韧,这人正是少羽的部下,龙且。
櫻漓只是觉得这人太喜欢装酷了,在大家面前都不愿摘下那头盔,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天明却告诉她,那是因为龙且长得太像个女人了,白白嫩嫩的没有一点将军的样子,所以才一直戴着头盔。
龙且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接少羽离开。
应少羽要求,龙且在数月前赶往各地召集楚国旧部,而今终于归来,也就意味着楚国项氏一族重出战场的时刻到了,少羽,作为少主必须站出来领导众人,这是作为统帅的责任,无可推卸。
“不能等一等吗?”少羽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问题,答案不用龙且讲出来,他自己也明白,路要靠自己走,他和天明也终将走上不同的路。
于是,在这一天,少羽便随着龙且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自然还有小虞,召集旧部,重整兵马,这是一项艰难而又漫长的任务。
当天他们便离开了,离别的事本来就不适合拖延,当断则断,天明和櫻漓都去送行了,少羽看着天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怅然,最后只能说道:“抱歉了,大哥不能陪你去找月儿了,不过你自己可不能放弃啊。”
天明笑了,拍了拍胸脯道:“本来就没指望你,救出月儿的当然是我。”
櫻漓则是看向了小虞,“公主,你真的要去?”那可是一条不归路,小虞作为蜀山未来的族长,这样的决定有失考虑啊。
小虞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他。”说罢竟微微红了脸,附耳在櫻漓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櫻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片刻后笑了开来,”那好,多保重。”自己也许不会再回到蜀山了,那无论小虞将来会不会回去,这一次都可能将是再会无期了。
“嗯,你也是,相信飞羽。”小虞道。
“我一直信啊。”櫻漓笑了笑。
“好了,小子,大哥这就走了。”少羽扬了扬手,带着二人下了山,头也未回,男子汉立于世间,不能优柔寡断。
天明站在原地,片刻后又追了出去,用尽力气喊道:“少羽,等大哥我将来成为一代大侠后就去找你,在那之前可别死啊,听见没有?”
“好,我等着。”远处传来一句,但人却已经看不见了。
当夜,桑海这边。
立于海边悬崖之上,望着银光粼粼的海面,卫庄悠然坐在一块巨石上,宛如雕像一般,三千白发随微风拂起,在月光下映着似细沙一般的颜色,竟有几分凄凉。
赤练就在一旁静静观望,虽然霸气依旧,但卫庄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份空无却也是常态,而且那份缺失的东西是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填补的,自己唯一想做的,能做的,也只有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这时,林子那边传来了动静,张良和若兮却从林中走了出来。赤练看了若兮一眼,却也未多做停留,侧过身让开了路,早就知道若兮来了桑海,不过确实也有很多年没见了。
“红莲殿下,好久不见。”若兮微微欠身行礼,当年在韩国她和红莲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宫中之人除了同一个学堂的张良外,她也不认识几个。
赤练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们,红莲这个名字,这个人在她记忆中早已经死去了。
若兮浅浅一笑,这反应她又怎料不到。
张良带着若兮走向了崖边,卫庄就在那里,脚前插着的鲨齿闪着妖冶的寒光,若兮还是第一次见到鲨齿,当年她在韩宫中见到卫庄时他还没有这把剑。卫庄以鲨齿的主人身份从韩非手中接掌了流沙,不日张良便派人将自己护送出了韩国,而后韩国被灭的消息便传了出来,那个人手中所持的正是鲨齿,此剑也因此得到了妖剑的称号。
卫庄淡淡地望向远方,“你们来了。”
“数日不见,你竟已经如此颓然了?”张良浅笑。
卫庄却未理会他,“柳姑娘,好久不见。”
“卫庄先生。”若兮点了点头,当年她寻入宫中去找张良,张良便经常到冷宫中去寻卫庄,自己也跟着去过一次,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卫庄这等人物,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永记难忘。不过昔年那年轻张扬的落寞贵族今日却变成了这样,冰冷如斯,邪凛十足。
卫庄可不是叫二人出来叙旧的,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想从胜七身上得到什么?”
张良也知道卫庄和胜七曾有一战,这也使得卫庄和李斯的所谓合作关系产生了变质,那一次卫庄负伤在先所以战败了,不过成大事者不会在意这些。他反过来问道:“流沙数月来不曾有过任何举动,你又在等什么?”
卫庄缓缓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仿佛屹立月下的巨人,“耐心是猎人必备的品质。”
“近日有一个名字闯入了这边,不过你应该已经知晓。”张良笑道。
“哼,云蒙。”
“不错,这不是你的机会吗?”张良又问道,卫庄接掌流沙,搜寻情报,立志重建一个更为强大的韩国,那这便是机会,战争是新时代的孕育着。
卫庄嘴角微微牵起,道:“历史的河流从无止境,每个人都在这河水中摸爬,愚蠢之人什么也看不见,生死由天,有聪明之人,可以跃出水面,展望前方的道路,他们都在跟命运抗争。”
“你也是吗?”张良笑了笑,“沧海桑田,个人的努力所能改变的不过微毫。”
“这,就是你们。纵然观望前景,你们依然在水中,仍然受着它的束缚,被命运安排,而有的人,置身于河流之外,安排他人的命运。”卫庄淡淡地笑道,“子房,以你的才智,足以立于世外,但有太多东西放不下,这些,就是你的命运。”
张良沉默了,若兮却忽然问道:“那么你都放下了?”
卫庄背转过身,望着天穹道:“看透了,却未能身至。”即便自己看得更远,但也未能脱离其中。若兮也好,子房也好,那个人也罢,他们都认为这场战争将是契机,错了,真正的时机还未来临。这一切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