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生死有命
“哎……”采风想叫住他,看见那略显蹒跚的背影,没忍心再说下去。“我还想问主子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采风。”
“多夏,主子怎么样?”她一下子拉住从背后过来的多夏,“脸上的伤怎么样?”
“小心!”多夏把手中的暖炉往怀里抱了抱,“没事了,九公子天天贴身的照料着呢。”
“九公子?他和主子什么关系啊,将军怎么会放心让他来照顾主子呢。”
“救命恩人的关系,我说,你怎么逃过将军的眼跑到这里来的。”
“因为夫人的事情,我被关禁闭几天了,可我实在不放心主子,本想求得将军允许,可是被骂了一顿,所以我索性不管不顾跑过来了。”
“那你就在窗户看看,仙长交代过千万不能让旁人进入房间。”多夏抬腿准备进屋。
“为什么你可以进去,我不能。”
“你身上戾气太重。”多夏严肃的看着她,尽力掩着嘴角的偷笑,这丫头,非得吓吓你,进屋关上了门。
“难道是因为夫人的事情吗?”采风垂头丧气的坐在门槛上,表情怏怏,“可我不是故意的。”
“善恶一念之间,怕的是身不由己。”
采风疑惑的仰起头,一张沧桑的脸映入眼帘,“仙长。”她忙起身端正问好。
“不必自责,生死由命,自有定数,只是万事两极,触极伤己,姑娘还是放下执念。”
“仙长,我听不懂。”采风看着眼前鬓发斑白,眼睛却异常清亮的老者,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
“不知为知之,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我家主子会没事的吧。”采风硬着头皮离老者靠近了些,怯怯的看着他。
“人之性命,握在己手。”
“哦?”
“回去吧,三日之后,自有定论。”
“哦。”
太和望着采风渐渐消失在拐角,长长的胡须在风中抖动着,“造化弄人啊。”
“师傅,你来了。”九嘉站起来恭敬的挪到一旁,“一直昏睡。”
“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内心冲击太大,所以才会昏睡不醒,至于三天后能不能醒来就看她自己的意愿了。”
“谢谢师傅。”雪后的阳光格外浓烈,直挺挺的穿过窗户扣在霜黎身上。九嘉稍稍移了几步,将嚣张的光拦在自己身后。
“为师不用你谢。”沧桑的脸上皱纹纵横,条条怒视着九嘉,“你怎么还是这样不让人省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到底有几条命可以这样挥霍。”
“师傅,我没事。”他眼睛定格在床上的人儿,淡淡回答。
“全身血脉尽裂,法力只剩两层,要不是你体内的心丹支撑着你这残破的身体,你还有机会在这儿和我犟。”太和看着眼前依旧无动于衷的九嘉,心里的火更盛,“就你现在这样子,能保护谁!”
怒气冲冲的吼声振荡了整个房间。
突然感觉腿一软,九嘉半跪在地上,手捂着胸口,五官疼痛得有些扭曲。
“怎么了,九嘉?”太和连忙替他把脉,“看来血魔咒已经开始反噬了,你法力减弱,已经没法和它抵抗,我就担心会这样。”
太和脸上虽依旧冻结着厚厚的怒气,可见九嘉这样子,心底还是担忧不止,忙不迭的输送法力至他体内。
“师傅,千儿,血魔咒。”九嘉被体内的两股力量冲击得完全不能自己,可是因为血魔咒,他此刻的痛苦,霜黎也在受着,他虚弱的提醒太和看看霜黎。
“放心,千儿现在是凡人身体,我用法力控制着,还暂时能压制血魔咒,你就操心你自己吧。”
渐渐地,身体不再那么难受,“师傅。”
“三天后,随我回太和山。”冷冷丢下一句,太和便不再理他,径直走出房间。
33苏醒
天空通透得像是一块璞玉,一望无垠的云海,变幻在起伏的山脉中,一片银杏叶荡着风,飘啊飘,落在了一棵金黄的银杏树下,而在树旁,一抹蓝色身影衣袂飘飘。
“出来吧。”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一阵和风拂过,躺在地面上的那片银杏叶摇摇摆摆,升至半空,摇身一变,一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风口前,铜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山间。
“真巧,你也在这儿。”
“这是第九百八十八次巧合了。”蓝衣男子脱下外衫披在天真烂漫的女孩身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老往这风口跑。”虽是一脸的严肃,但眼底的宠溺浓得连风也吹不散。
“只有在这儿才能找得你。”女孩鼓捣着大眼睛,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甜着一脸的笑容,乐滋滋的望着男子。
男子嘴角划开一缕笑意,无限柔情的帮女孩把长发从外衫里拿出来。
一山,一树,一黄,一蓝,一情,一意,风来来往往,云里里外外,她甜甜蜜蜜,他脉脉含情。
霜黎努力的想去看清蓝衣男子的样子,可是无论怎么做都是模糊一片,而着一身鹅黄的女孩和她自己一个模子,她想跑过去和女孩说话,可是一走近他们,两个人就都凭空消失,然后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再出现。反复如此,霜黎不由得着急得哭出了声。
九嘉发觉床上的人儿的啜泣声,忙放下手中准备端出去的水盆,转身来到床边,“千儿,醒醒。”
“九嘉?是你吗?”霜黎打着转儿在原地寻找说话的人,只有九嘉这么叫她,一定是他。她回过头看着刚刚的两人,依旧停留在披衣的那个姿态,可是身影若隐若现,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像是压着石头喘不过气。耳边传来的呼喊声越来越大,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有恐惧有无助,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找到九嘉。
“千儿,醒醒。”九嘉试图摇醒在昏睡中不停叫着自己名字的霜黎,可是好像也没有用,只好点了她的安睡穴,这才安静了下来。
臃肿的双眼伏在眉下,略微眨了眨,霜黎慢慢张开了眼,屋子里静静的,空无一人,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惨白的阳光还是硬着头皮钻了进来,扫射这屋子的角落。
脸上的灼热感太明显,不由得让她的心一紧,是毁了吗?霜黎将手轻轻的靠近受伤的左脸,在离得有一寸的时候,停下了动作,转而撑着疲累的身体,下床挪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双眼凹陷,带着厚厚的黑眼圈,左边的脸被枣红的五指印依附着,像爬着五条可憎的蜈蚣,霜黎看自己如同白骨一样的脸,竟痴痴的笑了,一直笑,一直,而她脸上的疤痕也张牙舞爪的宣示着自己的狂妄。
九嘉一进屋便看见坐在镜子前痴笑的霜黎,“千儿。”
霜黎回过头看着他,沉默不语,自己一个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千儿,没事的,师傅说了不会留下疤痕。”九嘉走近床沿,看着向里侧躺的她,细心安慰。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帮我把窗户关上吧。”
“嗯。”
屋子里又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连日的好天气把院子里的红梅滋养得神清气爽,九嘉走到阳光里去,这几日的阴霾瞬间也消散了不少,眼角的愁云终是跌了下来。
“终于还是醒了。”他顺手折了身旁一支梅花,一个法术,一捧有着梅香的银杏叶花便悄然无声的放在霜黎休息的梳妆台上。
闻着突然冒出来的梅香,霜黎转身一看,那梦中一样的银杏叶,赫然出现在眼前。
本打算将心底的一切都冰冻三尺,坚硬得容不得别人触碰,可是这金黄的叶儿,即使在满坐寂然的房间里,也散发着蓬勃姝丽,眼泪不自觉的被感染,淌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