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因为下着雪,更加显得静谧。林楚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往后院的书房去了,昏黄的灯印出来几个人的身影,祁璟坐着,钱辰走来走去,英哲的嗓门最大,外间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林楚微微一笑,这样齐聚一起,倒想起那时候天天往刘柳那里跑的时候了。
正要进去只听到里面啪的一声杂碎了一个杯子,“祁璟,你能忍的了这口气?那个祁宇算什么东西,我真是搞不明白,林勰好歹是你的老丈人,怎么府中的人竟然如此不待见你?那个卓姨娘甚至都不亲自出来见,实在生气。”
“本来就让你不要去的,非要去碰一鼻子灰,早说过我们钱家是没有林勰这样的亲戚。”
“好了,别吵了,本来我也觉得没什么希望,只是如今林勰在朝中颇具威望,父皇也十分倚重,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对大哥这样鼎力支持。”
“是呀,我也不懂,你好歹算是他女婿,再不喜欢也是一家人,将来扶持你坐宝座,难道祁宇许给他的好处你给不了不成?”
林楚在外面听的心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自持,只慌乱的转身离开,一转角长袍刮到窗台上,长袍撕开一个小口子。
韦昌耳力好,听到外面有声音,警觉地叫了声:“谁?”说着从窗户跳出来。屋里的人也瞬间面面相觑,韦昌一看原来是林楚。
林楚面色尴尬,说:“想着你们说事,晚膳也是匆匆用的,这会给你们带了些点心和小菜。怕是你们也……”
两人正说着话,祁璟在屋里说:“是楚楚么,进来吧。”
楚楚只得硬着头皮进去,屋里的人瞬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英哲接过食盒说:“这点东西不拘让哪个小丫鬟送来好了。怎么自己亲自送过来?”钱辰连忙让出座位说:“这半夜的,你也不冷。怎么不带个丫头。”
楚楚见他们不自在,便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说:“我原本带了丫头的,叫她回去给我抱暖笼了,给你们哪点宵夜。”说完用眼睛偷偷看了眼祁璟,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林楚连忙闪开。
祁璟从书桌后站起来笑着说:“大家说了半天话了,原本也是饿了。你既然送来了,我们就正好吃点了。”
众人连忙打个哈哈都过去了。林楚连忙摆好食盒里的东西,就躲出来了。
回来的月光跟方才一样光亮,只是林楚只觉得清冷,雪跟刚才一样可人,林楚也只觉得冰冷刺骨。匆匆回到房间,房里小丫头只留着两盏小灯,屋里暖笼熏的甜香让人觉得跟春天一般温暖。小丫头在床边坐着打盹。
林楚上前推推她说:“出去吧。”小丫头连忙站起来说:“奴婢该死,不警醒。奴婢伺候夫人更衣吧”林楚木木的点点头,任凭小丫头伺候。
躺在温暖的被褥里,林楚思绪漫天飞,想到大婚那一日韦昌问她:“倘若,倘若他将来,……”林楚喃喃自语说:“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地。”
她不是不知道那些宫纬秘事是多危险,不是不知道二皇子在皇上那里只剩下厌弃,倘若不是贞妃积极串联朝臣,想着给二皇子争得一个光明坦途,庄和贵妃也不会费尽心计让她这样一败涂地吧。
还有佟佳兰若的小皇子,孩子还那样小,亲生母亲不在身边,他是不是能安全长大?是不是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想走向那个宝座的人,哪一个不是有强大的母族支持,祁璟?林楚拉着被子裹的更紧了,仿佛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觉得身上四面透风。
他,在朝臣中并不出色,领这皇上给的一份闲差,朝政上也不多言,府里也很少有什么亲贵大臣来往,一切都表示他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皇子,甚至连母亲都没有,更别说显贵的亲族。
可是呢,那么小的他就能让端慧公主的独子跟随左右,甚至连钱辰都默默相随,还有韦昌,以前韦昌只是不怎么说话,现在每次见韦昌,总觉得他身上有一层寒冰一样。林楚越想越觉得心慌。
即使他苦心经营,除了有几分无关痛痒的贤良名声,并不能有半点实质的权利,如果被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那么,后果呢?庄和贵妃对祁浩用心思办法,是因为贞妃娘家有诺大的势力,而如果对付什么都没有的祁璟呢?
林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怎么都睡不着。恍惚听到门响了,林楚知道是祁璟回来了,连忙闭上眼睛。
祁璟进屋,看林楚在床上睡着了。熄了灯,一会才适应这样的黑暗。走近坐在床边,晚上下了雪,这会子雪透着窗户纸进来倒觉得明亮了许多。
和衣躺在林楚边上,祁璟伸出手小心的握住林楚的手,她的手这样冰冷。祁璟心里知道她没有睡着,自说自话说:“我很小的时候,母妃很受父皇的喜欢,几乎每日父皇都会到母妃宫里来,有时候是吃饭,有时候只是略坐坐,父皇很喜欢我,师傅说我三岁的时候变能背下《小戴礼记》四岁的时候便能模仿父皇的行书,我母妃身份低微,父皇不在,别的母妃就欺负她,后来有一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妃在宫里哭了很久,父皇也好久没来,再后来,侍卫过来封闭了母妃的宫门,把我也带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母妃了。那时候我才五岁,那时候皇奶奶还在,皇奶奶让我跟着她,宫里的娘娘就不敢欺负我,后来皇奶奶过世了,我也学会了怎么保护好自己。长大后我只知道我母妃因为外祖一家获罪而受牵连,一个月的时间,外祖一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母妃自请自尽平父皇怒气。”
林楚的手被祁璟握着,也不自觉的回应他,握住他的手,那样小小的他,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兽被丢进了丛林里,四处都是危机,四处都是敌人。
祁璟搂住林楚,林楚将自己埋进祁璟的臂弯,只感觉绷紧的神经慢慢舒展,呼吸也渐渐舒畅,祁璟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说:“别怕,我已经知道怎么护着自己,也知道怎么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