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平似乎不安慰还好,越安慰晏莉越是哭得带劲。起先她光是不停的抽泣,后来渐渐哭出声来,还连捶带掐的,嘴里说着你真狠心。
易南平的心里“咯噔”一下,我狠心吗?我哪里狠心了?易南平常为女人的眼泪折腰,他任她捶任她掐,就是不能让她再哭了。晏莉又说我孤身一人远嫁异乡,你们就合起来欺负我吧。易南平的心又蒙了,想谁跟谁合起来欺负你了,你就是这家中的一主,什么事不都得依着你来,谁还敢欺负你?
易南平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让她停下来,然后抱着她,顺着她的后背向下慢慢地抚摸,他知道,半个多月了,她需要……
事过之后,晏莉慢慢进入了梦乡,而易南平却陷入了惆怅。
其实易南平的内心总是被惆怅填满,有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忧虑什么。三年前,当晏莉兴奋地从卫生间里冲出来,举着手里的一枚试孕纸凑到易南平的眼前,不停地说,看,有两道红杠。易南平在跟着短暂的高兴过后,又瞬间陷入忧虑。那时,他们还没有搬进新家,还住结婚时租的出租房里,新房子接房一年多了装修的钱一直没有攒够。易南平有一点理想主意,他总是想把一件事情办得绥绥的才会开始下一件。比如,他认为在孩子出生前,应该为他准备好一间漂亮的儿童房的,墙壁要涂成蓝天的颜色,好从小就激发他的天才般想象力;墙上挂几幅卡通漫画,家具的颜色要用鲜艳的……结婚的时候,他们没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婚房而已成遗憾,难道还要让孩子出生后又没有自己的儿童房吗?于是,他又忧虑了,好在他一般不在晏莉面前表现他的忧虑,一般都是在独处的时候对着天空忧虑一阵。
晏莉可以用眼泪来表达她的委屈,而易南平只能用忧虑的表情来****他心底的忧伤,他宁愿强撑也不愿在他的家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六年前的一个雨夜,易南平把晏莉搂在胸前一起站在窗边看窗外的万家灯火,雨敲窗棂,易南平说这是一个适合搂着情人睡觉的夜晚,晏莉说这雨是老天悲悯众生而流下的眼泪,易南平说那男人比老天还强,男人流血流汗就是不流泪。
而易南平也确实是这样,长大以来,他几乎没有流过眼泪。晏莉曾经刻薄地对他说:无论什么事都不见你流过眼泪,那怕一点泪花呢?你这人心肠这么硬我倒想以后你的老妈去世后看你会不会掉一滴眼泪?
现在,易南平一家三代生活在一起,易南平将要面临中国家庭千年以来都无法逃避且又难以解决的难题——处理婆婆和媳妇的关系。他这块夹心饼干早已隐约感觉到了他家的婆媳关系并不像表面那样融洽。
老太太的封建固执、勤检持家与晏莉的时髦开明、骄奢懒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现实生活中时时发生无形的碰撞。易南平知道,其实她们都在刻意地迁就、理解对方,尽量避免产生矛盾。但这终究只能维持一时,矛盾终究会产生,那时,他这块夹心饼干又该作如何处理呢?老妈不忍心得罪,老婆又得罪不起,一想起这些,他就又烦躁起来。
初恋的时候,那个叫郭嫣的女孩手里卷着一本《知音》,天真地问着他一个刚刚从书上学来的、让不少男人闻之脑门冒汗的问题:假如我和你的妈妈同时掉入河里,又都不会游泳,你会先救谁?对了,一次只能救一个喔?易南平闷头想了半天,说你这个问题有点深奥,我现在没有能力回答。现在的易南平,要是有那个女人再向他问这个问题,他虽然不一定会给她一个嘴吧,但一定会送她两个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