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俞兆林，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有什么辩解的理由吗？”
警察局内，审视厅中，杨昊峰和祁连尚坐在俞兆林的对面，面无表情的问道。
沉默……
俞兆林只能保持沉默，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这家伙……
杨昊峰皱了皱眉头，这种沉默的嫌犯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啊，是不是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吗？
“李生博已经招供了，对你们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你自己看。”杨昊峰把一张打印好的A4纸递给俞兆林，“上面就是李生博所承认的条例，你自己看看，然后自己决策吧。”
李生博接了过去，然后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一言不发，低着头默默的看着手中的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阅读起来。
杨昊峰和祁连尚每人点上了一根烟，坐在桌子另一头默默无言，静静的看着他。
两分钟之后，俞兆林抬起了头……
“生博只承认案发当晚他确实出现在XX网吧，也的确是在当天下午离开学校，其他的，我并没有看到他有任何说明，所以我并不觉得这就是什么所谓的证据。”
条理清晰的分析，简直就不是一个正常的18岁青年应该具有的姿态，甚至是一些成年人都不大可能会具备。
杨昊峰和祁连尚皱了皱眉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由祁连尚对他说道，“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够自主的承认过错，然后把你判成自首的案别，毕竟你的经历我们已经了解了，而且也可以理解，所以我们并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毁了前途。你要知道，你已经过了十八岁了，是属于成年人，法律上，你完全是可以担负百分之百的法律责任的，故意杀人罪可不是什么小罪，法律的判决绝对不会轻，很可能你这一生都会因为你这个决定而毁于一旦。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继续抵抗？还是选择自己说出来？”
俞兆林沉默了，诚然，他毕竟还只是刚刚成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是又能早到哪里去？对比于富人家的孩子，他的确是更加的成熟稳重，的确更有思想，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却还是不如大人，所以他犹豫了。
“暂且不论我们是否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一见俞兆林的心理防线似乎有所松动，祁连尚赶紧趁热打铁，“现在的情况你可以想一下，我们已经锁定了你和李生博，如果我们没有线索，没有证据，那么你觉得我们会贸然这么做吗？你要清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了，那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那谁谁不是说过吗，只要是人犯下的罪恶，就绝对有所疏漏，绝对不可能完美。你可以回想一下你们的犯罪过程，你觉得，那样真的是完美吗？”
一味的追求证据破案毕竟是太麻烦，也太艰难了，有时候让犯人自己承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警察们可不是什么古板的存在，有时候也要与时俱进。
但……
“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我……为什么要对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
该死，他还是不承认吗？
“唉，既然你这么选择，那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杨昊峰和祁连尚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当中看到了几分无奈和几分惋惜。
“算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成与不成，是他自己选择的。”
两人感慨似的摇了摇头，起身走了出去，正在俞兆林皱着眉头不解的时候，审查室的门却突然又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人，还有两个拿着笔和本子的警员。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毅超。”
年轻人礼貌性的伸出右手，向他致意握手。
俞兆林皱了皱眉头，不过却还是礼貌性的伸出了右手，“俞兆林。”
“我是这起案件的额外负责人。”
年轻人，也就是许毅超，并没有打算和他磨磨唧唧，直接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名犯罪顾问，不过这只是我们国内的职业说法，换到外国，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名侦探。”
“侦探？”
俞兆林心一跳，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的。”
许毅超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只是个实习期的助手，但是我还是有自信的，对于你这次的案件，叔叔已经全部摸透了，哦，也就是之前进来的那个没戴帽子的那一个。他才是个正规的犯罪顾问，而我只是一个正在实习期的新手。本来叔叔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的，不过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领情，所以我来了，负责讲解你的罪行，而我旁边的这两个，则是警察内部的记录员。现在，你明白了吗？”
俞兆林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他只是默默的保持着沉默，静静的等待许毅超的动作。
“那么……”
许毅超耸了耸肩，“既然你没意见，那我们就开始了。”
转身，坐在之前杨昊峰坐过的那个位子上，许毅超重新转过身，“俞兆林先生，我说的一切你可以否认，但请不要争吵，你有权保持沉默，但倘若证据确凿，你也该知道，沉默与否都是没有意义的。所以，现在我们从头整理一下。”
俞兆林依旧沉默，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而许毅超却不在乎这些，假意咳嗽两声，便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首先，对于你的杀人动机，我想包括你我之外，你的所有同学和老师们都很清楚，是属于长时间的欺凌和压迫，对吗？被害人刘泽宇属于欺凌你的人当中的一员，你因为受不了别人的长期压迫，仇恨冲头，所以选择了杀人报复，这可以成为你的杀人动机，关于这一点，想必你不否认吧？”
俞兆林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随后便继续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毅超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大吵大闹便好，只要证据确凿，他又何须担心俞兆林保持沉默呢？
“根据我的了解，被害人刘泽宇应该并不是你最大的仇人，也就是说，欺凌你的人群当中，被害人刘泽宇并不是做的最过分的一个，可是你却选择了他作为目标。关于这一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因为害怕报复吧？你的父母还依旧尚在，而欺凌你最狠的人家庭偏偏是富贵之家，你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对方报复你的父母，所以你畏惧了，于是便选择了次一等的，欺负你比较狠，家里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实力的刘泽宇。这一点，你同意吗？”
沉默，依旧沉默……
“好吧，你不否认，就证明我说的起码没有错，所以呢，如果你是杀人凶手，那么这些应该就算是你的杀人动机了吧？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来谈谈你的手法了。案发当晚，你说你在网吧包夜，这一点，网吧有录像可以替你证明，但是我却认为，九点以后待在网吧的人，并不是你本人。”
“为什么？”俞兆林终于开了口，“有监控录像作为证实，你为何还觉得那不是我本人？难不成是有人易容化妆不成？”
“易不易容我不清楚，化不化妆我也不知道。”许毅超招招手，让旁边的人把笔记本电脑打开放在桌子上，屏幕对准俞兆林，然后指着屏幕对他说道，“这个时间，这个位置，你去过一趟卫生间对吧？那么你能告诉我一下，你为什么要戴上口罩吗？你应该不感冒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俞兆林神色平静，“我不习惯网吧里的烟味儿，而我的邻座刚好那天晚上抽烟，所以戴个口罩隔绝一下，这难道不行吗？”
隔绝烟味儿？
许毅超笑了笑，“行，当然行，那你能不能再给我解释一下，不经常去网吧的你，为什么会对网吧的环境那么清楚？还有，你的邻座抽烟，这本身是一件不确定因素的事情你不反对吧？你难道会未卜先知？所以特意带了个口罩？”
“这……”
俞兆林没话了，的确，因为要去网吧特意买了个口罩？这种话搁谁也行不通吧。
“但是就因为这个？这个就是你所谓的证据？虽然有些巧合，但他就是巧合，网吧的环境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这些事情，这种信息很容易就能得到吧？高中的孩子们，有几个没有去过网吧的？这种事情一问就行了吧。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俞兆林讥讽道。
是，行，说的的确没错，许毅超耸了耸肩，“那么我们暂且抛开这个问题不谈，麻烦你看一下这里。”许毅超指着屏幕上的电脑屏幕，“这是一个游戏，一个现在青少年很流行的游戏，名字叫做英雄联盟，你就算是没有玩儿过，也应该听说过吧？九点之前你在玩儿梦三国，一款和英雄联盟差不多性质的游戏，但是九点之后你却玩儿起了英雄联盟。我不否认这可能是你玩腻了，想要换一个游戏体验一下，但是你看着，这款英雄联盟游戏里的账号昵称，是叫做血染月色红吧，既然你说是你本人，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款游戏，你的账号密码是什么？或者我给你一台电脑，你把这个账号给登陆出来？”
俞兆林变了脸色，他没想到许毅超会来这一手。
“游戏账号是我朋友的，他只给我说过了一遍，昨天晚上我还记得，今天……我已经忘了。”
忘了？好借口。
许毅超微微一笑，“借其他朋友的？是李生博的吧？”
俞兆林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如果排除其他的外在因素，蒙上脸的话，你和李生博看起来似乎是很像的吧？戴上口罩，低着头，呵呵，监控录像分辨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是吗？”许毅超似是无意的笑着说道，“而你，金蝉脱壳，利用21:30到22:00之间的半个小时时间回到学校，只要你保持沉默，戴上口罩，在熄灯前的几分钟回到宿舍，想必被当做是李生博也是很有可能的吧？而很不巧，这些问题我已经向李生博的舍友咨询过了，很是巧合，竟然和我猜测的全部一样，俞兆林，这些你可以反驳吗？”
“我……”
“你不用急着回答，因为我还没有说完呢。”
许毅超打断了俞兆林的反驳，“你趁着晚上大家熟睡的时刻，从李生博的宿舍，也就是你原本宿舍的隔壁的宿舍，来到你的宿舍杀死被害人刘泽宇，然后趁着夜色翻墙出去，与在网吧等候你的李生博重新换回身份，他回到宿舍，而你则装作刚刚包夜回来的样子，从学校外面回来。而后续的这些，我猜测你原本大概是没有这些计划的吧，之所以会选择这么做，也是因为你无意之间被王奥灰发现了的缘故吧。要不然的话，你应该继续待在宿舍里，等到第二天早上早起一段时间，趁着出去买早饭的时间与李生博交换一下身份，这样子的安全率才是最高的吧。可惜，王奥灰的指认让你第一时间就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倘若不是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你的身上，也就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了端疑。对此，我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也许你那天晚上连同王奥灰一起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你没有，这是你的本性，却可能也是你的不幸。”
其实许毅超很想说，遇见我才是你的不幸，但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那么，说到头来，你还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了？”俞兆林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的看着许毅超，“我只相信证据确凿，不相信什么合情合理，推理只是推理，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想我是有权利告你诽谤的。”
“李生博的外套。”
许毅超淡淡的说道，“如果我们可以找到带有被害人刘泽宇血液DNA的外套，并且证明衣服是属于李生博的话，是可以当做证据的吧？”
“什……什么？”
俞兆林嘴巴微张，瞳孔微微收缩。
“你采用那样的方式杀人，身上不可能没有沾上血迹，而你行凶时穿的是李生博的衣服，所以血迹自然会在他的衣服上。如果丢掉，先不说会不会被人发现从而惹上麻烦，单单是你们的家庭条件，就注定你们不是那种人，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李生博行李当中，应该有你留下来的证物吧？这一点，需不需要我再证实一下呢？”
这也许是他们的可悲，这一点他也是从张悦轩身上看到的，像她那样的人，整日穿着校服，买新衣服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如果不是必要，他们又怎么会轻易丢弃衣物？所以……
“我……”
俞兆林仿佛失了魂魄一样，颓废的瘫在了位子上，一言不发。
喜悦吗？毕竟他破了案，但是他为何没有任何喜悦的心情？俞兆林是坏人吗？不，并不是，他只是一个可怜人，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摒弃了可恨二字之后，他的确是可怜的。
不过……
“你不辩解，就是代表着认罪了是吗？”
许毅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如果认罪，现在就把程序办了吧，不过除了你之外，这起案件的杀人犯还有另外一个人。”
“另……另一个人？”
俞兆林呆滞的脸庞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色，不过只是转瞬之间，就重新变得暗淡，“是李生博吧？不过我想你误会了，他只是配合我行动，充其量只是从犯或者包庇，而不是什么杀人凶手，这一点，相信你该明白。”
“你倒是有义气。”
许毅超微微一笑，“不过我说的并不是他，而是……王奥灰。”
“王……王奥灰？”
“不错，我说过了，你是九点半以后回的学校，接近十点的时候才进的宿舍楼，所以你不可能会跟被害人刘泽宇在这段时间有什么交集，那么被害人刘泽宇身旁的那瓶安眠药水又是从何而来？毫无疑问，自然是另有其人了，而这个人，便是王奥灰。”许毅超淡淡的解释说道，“之前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差点儿都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想，如果不是有人配合你，你的行动又怎么可能会那么顺利？你不要忘了，在你动手的过程中，被害人刘泽宇只要发出稍微大点儿的声音，就完全有可能把宿舍里的其他同学唤醒，你动手的时候，难道不怀疑这一点吗？”
“我……”
俞兆林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淡然的笑了笑，“无所谓了，我……现在还会在意这些吗？”
你在不在乎关老子毛事？许毅超翻了翻白眼儿。转身离开了这里。这件事情差不多结束了，至于剩下的收尾工作……呵呵，要警察做什么？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千年情多长……
正想着，人还没有走出来警察局，一首《月光》手机铃声便已经悄然传入他的耳畔。
“喂，是小轩吗？”
杨昊峰手机上显示的小超二字，除了他许毅超之外，还会有第二个人吗？而他的手机留给了张悦轩，那么现在打电话过来的，定然就是张悦轩了？
“不好意思，你……你是……”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面传来的并非那有些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似乎六十岁以上的，一个老人的声音。
怎么……
霎时间，一抹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不过倒还不至于慌了神，许毅超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是小轩她哥哥，你……认识她吗？”
以张悦轩的性子，她大概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手机弄丢的，而且对方是个老人，抢劫绑架什么的也就可能性不大了，这么一来，莫非……她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你……唉，算了。”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有些踌躇，犹豫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留给他一个模糊不清的回答，“你还是来她家看一下吧，她奶奶出了点儿事儿，小轩也昏倒了，现在正送去医院，我不太识字，也不认识是哪个医院，你还是来这里一趟吧。”
该死……这……这算是什么情况？
许毅超阴沉着脸，但是现在没看到真实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