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暴雪,锰城在风雪中微弱却又坚韧的摇曳着。苍白的夜色中鸟无生气,仿佛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幽深角落。
然而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风停了,雪停了,天却冷的出奇,尤其是那些躲在阳光背后的阴暗面。
小老头顶着一顶破旧的棉帽,步履蹒跚的从城外走来。通红的脸蛋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天寒地冻的缘故,他想必是昨夜喝下不少酒。
昨夜他出城访友,美美的喝上一顿久违的小酒,这年头要想顿顿都来上那么一杯,对他这样阶层那是多么的奢侈,所以他无比珍惜昨夜的时光,以至于被暴雪阻挡了归家的念头。
“老太婆,我要不是怕你在家饿死或者冻死,我才懒得一大清早就赶回来。”
“这该死的天,这么深的雪,难走的要命!”
“张老七的油条铺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开张,这么冷的天要是他也偷懒的话,我该给老太婆带啥回去,我又买得起什么呢?”
他缩着头,低声的不停的念叨着。
突然城门上掉落的冰渣击中了他脑袋,他急忙懊恼的抬起一双怨恨的眼。
然而头上的一幕,惊吓得他魂飞魄散,就如同雷电一般,踉跄的摔倒在地上,那双原本还怨恨的眼此刻也被恐惧所取代。
三具男尸悬挂在离地三米的城门上,紧闭着眼睛却申出老长的舌头。城门的风流使得他们轻微的毫无持续摆动着,僵直的身躯简直就是三条人肉冰棍。
好一会,他可算是缓过神来:“祸事了,祸事了,出大事了!”
如同风一般奔着城内,边跑边叫唤着。
刘三德,掌管着一城民生安危的警察局大局长,此刻坐在炫耀的也是锰城唯一的一辆道奇车里一脸的严肃,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司机小光的后脑勺。
副驾驶上的田科长,欲言又止的来回看了几眼,也被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挡了回去。
田科长哪知道此时刘局长的心中正翻江倒海,一肚子的邪火与怨气无处发泄,也不能发泄。
“以锰城为省会建立东江省的方案,上面已经透来了风,定案的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作为维护锰城长久治安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他,更重要是的是加上自己的多方走动,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这样的坐地高升,那时候他就是堂堂的东江省警察厅厅长,这会是一件多美好事儿。”
“然而这个美好的,愉快的前程就在今天的早晨似乎即将变成泡影,他多年为之奋斗的梦寐以求的大好前程此刻笼罩上厚厚阴影。”
“罗部长的电话内容他已经不想去深思,意思已经很明显。我,刘三德要是不尽快而且很好的给上面一个满意的交代,甭说坐地高升,就是头上乌纱帽想必也岌岌可危。”
“不早不晚,偏偏赶在这么一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挂在城楼上的一位,他不仅仅是个遇害者他还是个锰城的警察局副局长,他不仅仅是位锰城的警察局副局长更要命的还是军统派驻锰城的科长。”
“孙悟空变房子在厉害,但究竟还是有根怪异的尾巴!”这是罗部长最后的话。
“什么尾巴,想必这个棘手的案子就是,不!严格来说应该是这位死去的副局长!如若是他这个特殊身份这案子也不会如此棘手。自己也不会一大早被电话唤醒,离开抱着女人且温暖的被窝。”
刘局长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思绪万千的来到案发现场。
真是围观的不嫌事大,这大冷的天,城门口闹哄哄的聚集着一群看热闹的。捏着警棍的小警员,一再驱使他们后退,但却置若罔闻,看这架势即便是拔枪也于事无补。
眼见刘三德小车驶来,马队长可算是在人群开出一个一米多宽的口子。
走下车来的刘三德,面对马队长的热情相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
他冷冷扫视一圈围观人群,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岂不知山高路远出匪民,关于这点这是他走马锰城的第二天在心里给出的评价。眼前的这些个群众可不能按普通的群众来混为一谈,但凡是敢往里楱的,家中或者家族中都有几个是在草莽或者黑夜执洋火棍的。真正的良民应该是那些徘徊在十几米开外,伸长着脖子也看不到所以然却又不甘心散去的人儿。
少数民族聚集地,民风彪悍,活在自己的世界,用自己的世界观来衡量一切。软硬他们都不怎么买账。这是刘三德给他们的定义,所以他得出一套自治的官方明面不承认的暗地里扶持的治理方案,那就是扶持愿意合作的大黑治理小黑,扶持愿意合作的大族治理小族。
“胡三,想必你会收到一些风声吧?”刘三德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挺直了脖子,射出鹰一样的目光。
人群中一个精瘦的家伙,撇了撇嘴然后耸耸肩紧接着摇了摇头,示意他只是个打酱油的。看来这精瘦的家伙就是刘三德口中的胡三,一双闪烁的眼睛配上那一对招风的耳朵,咋一看有点像只猕猴。他应该是个滑溜的主,面对刘三德炽热的目光他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闪躲。
刘三德足足有二十几秒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就算是他自认为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睛,看来也未从胡三哪里搜寻到点什么出来,或许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刘三德重新迈开了步子。
“刘局,杨队他们最先赶到的现场,您要不要先听听他们的勘察结果?”马队长这张圆润的脸此刻楱了上来,由于刘三德身材壮硕而且高大,所以他这副矮胖的身躯得微微踮起一点脚跟。
“小杨,捡简单的说,其他细节回局里在谈论。”刘三德略过面前的这张拥有者饱满脂肪的脸,此刻他真是觉得这张脸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相比之下他比较喜欢这个叫杨阳的年轻小伙,他聪慧、睿智、充满着朝气。
“捡简单的说?”杨阳的目光快速的从马队长脸上一扫而过,他已经全然明白刘三德这句听起来似乎不符合逻辑的话。是的,这样一个棘手的案子,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来了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的哪里是该细讲案情的时候。
“边上这个是芳华园的老板王东,左边那个是和顺商行的当家周贵,应该是昨天夜里被人杀害后挂在这城门上的,正赶上这两天军队调防,所以城门上下无人值守。那位就是今早最先发现的老头!”杨阳陪同着刘三德并步走着,目光却望向哪位蹲在墙根的瘦老头,说着一些总所周知又无关痛痒的案情。
刘三德瞥一眼老头,很快又把目光放在三具死尸上,没有在接话也没有在问任何问题。
这死状可是真是够渗人的,由于冰冻的缘故三条舌头依旧齐刷刷的叼在嘴外。虽说这动荡的岁月,死人那是平常不过的事,但这种怪异的死态,刘三德略过毕生实属头一回。目光之及竟让他背后生出一阵寒意,他来回的渡了几步,想必是想到了什么这才蹲下身子,扯开了副队长尸体的衣领。经管他此刻心里很是疑惑与不解,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流露。
“都抬回局里去,回去!你一会上我的车!”刘三德站了起来,头一不回的朝着他的座驾而去。
杨阳有些片刻的犹豫,但很快也对着自己的那一队人摆了摆手,跟上了刘三德。倒是马队长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当然在场的岂止是马队长如此,其他警员乃至看热闹的此刻都有些丈二和尚。因为在他们眼里,这样大案件,死的都是锰城声名显赫的人物,连局长都得亲自位临现场,然而却是这样的一个极不合理的草草收场。
望着道奇的车尾远去,马队长此刻心里由衷升起一阵酸楚、怨恨、羡慕、卑微的五味杂陈。他着实没有想到,与刘三德同乘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别的一张熟悉的脸,那必将是一张得意忘形的脸!他在心底肯定着。
就这样三辆吉普夹杂着一辆军用运输车拉着三具死尸在人群疑惑的目光下轰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