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那些让你诧异的死刑犯
死刑犯的管理在看守所里一直是难题,因为这些人进来时基本上都能预料到自己的结果,很多死刑犯的精神已经崩溃,高压下的他们心理极不正常,心理活动很不稳定。那年夏天进来一个杀人犯,罪行很严重,120%的要判死刑。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报告,不是要检举揭发,就是提意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大老爷们,显得极不正常。我心里清楚,他在寻找活命的机会,如果让他觉得有机可乘,再多杀几个人他不会在乎。于是我给他戴上脚镣,找了几个可靠又罪行较轻的犯人24小时监视他。后来他见无机可乘,就死心了,但是经常哭闹,我就做他的思想工作。我是干什么的啊?犯罪心理学我从来都考满分,考研时我报的就是心理学专业,做个思想工作那是小菜一碟。由于经常开导他,后来在心理上他对我极为依赖。但是那一天还是不紧不慢的来了,那天正好我值班,上班时武警已经把他提出来捆好了。因为那时枪毙人要开审判会,提出的犯人大概有40多个,那大个儿死刑犯是重点。大个儿一见我就哭着喊:“所长,今天他们叫我走哇----”,后面两个武警一听他又哭又喊的,一提扎脖绳,大个儿就干张嘴出不来声音了。不知道什么是“扎脖绳”?我以前也不知道,问老同志,老同志告诉我,这个来源于*时期,为了防止审判会上犯人喊***口号,在犯人脖子里扎一道绳子,要是发现有这种迹象就拉紧绳子,犯人就不能出声音了。-----觉得有点残酷吗?现在很少开审判大会了,国外经常抨击审判大会侵犯人权,但是另一个声音说审判大会能有效震慑犯罪,因此现在开审判大会审批程序极为严格。还是说正题啊----我看大个儿的精神这会儿彻底崩溃了,想了一会儿,就走到他跟前说:大个儿,我们以前经常谈这个,这一天早晚要来的,他们要你走,你不走行吗。大个儿不吭声,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接着说:反正今天要走,拿出点儿气魄来,你来后面还有40多个哥们儿看着呢,别让弟兄们以后说大个儿是个孬种!大个儿停了一会,脸上还挂着泪花,情绪已经恢复很多了,最后他说:所长我知道了,我不会当孬种的,不就是回老家吗,我不害怕。我问他:还有什么要求吗?大个儿说:这几天心里一直不安宁,饭都吃不下,今天觉得饿了。我说你等着。我回伙房拿了一块牛肉,还有半瓶酒,回来给大个儿喂下,因为大个儿绑着呢,只能一点一点的喂。8点半大个儿该上车了,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笑着和我、和别的民警打招呼:所长我走了啊。后来执行枪决的武警给我说,那个大个儿死前很平静,枪决前还回头说:往前来点儿,给我个痛快的啊老弟。真的很少见。
上班多年,所里执行的死刑犯有上百个了吧,很多死刑犯上刑场的时候都很失态,有的当场就屙尿裤子里了,味道很难闻。但是我包号的死刑犯死前大多很平静,我也算是他们的心理疏导师吧。我们的看守所在郊区,周围静悄悄的,特别是在夜里,很多人说那一片儿阴森森的,很瘆人。但我夜里上下班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我上班十多年,从来没有干过亏良心的事儿,就是死的那些犯人,除非是严重违规,我从来没有虐待过他们,该他们享有的权利,我尽量让他们享受到。而且我从不把他们当犯人看,我要告诉他们理念的就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别,但法律是神圣的,你违法了就应该受到惩罚。佛教有云:你种下这个因,就必须接受这个果,因此你来这里服刑就要端正态度,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包管的监室很少出问题,就是过去很多年之后,一些犯人出狱后也是先去我哪儿报个到,谈谈以前的感想,谈谈以后的打算。有很多犯人出狱后生意做的很大,他们都经常来看我。当然这世界也不都是好人,也有些犯人来我这里蹭些便宜,甚至借过钱之后就没影了。我也不是傻子,受过两回骗就小心多了,但我感觉这个世界总体上来说还是美好的,还是温暖和谐的,好人还是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