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林轩从紫萱的房间里退身出来,并轻轻关上了房门。刚一出来,守候在门口的周仓、裴元绍两人就一脸着急担心地问道:
“小轩,小姐她怎么样了?”
林轩朝他们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说道:“你们别担心,紫萱刚才只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悲伤过度,加上这一段时间舟车劳顿的身心疲惫,所以情绪失控下才昏了过去。我刚才给她服下一些师傅给的安神静心的药丸,现在已经睡下了。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身娇肉嫩的,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这一段时间马不停蹄的赶路也着实为难她了。我想,我们明天还是不着急着赶路,先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吧。”
听了林轩的话,周仓终于放心了不少,他很是心疼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小轩想得周到,我们现在也已经到了幽州境内了,就是有追兵,一时半会也不见得能够找到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让小姐调养好身体,养足精神才是。只是我和元绍都是大老粗,这件事只能多多劳烦一下小轩你了。”
“哼!这个杀千刀的畜生唐周,我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枉将军这么信任他,可他——他——咳!这个畜生呀!”裴元绍依旧难掩悲愤之情,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了元绍,你非得囔囔得所有人都听见吗?小姐现在需要静养,你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省得又勾起她的伤心事,让她悲伤难过起来。”周仓小声地呵斥道。
裴元绍虽然依旧愤愤不平,可到底还是闭上了嘴巴。几个人的心情都很是沉重,加上时辰已晚,便不再多言,各自回到了房间。
原本以为紫萱只是一时心力交瘁,休息一夜也就没事了。可是次日一早,她却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得像一块烙铁,人也一直陷入昏迷之中。林轩赶忙为她医治,并寸步不离地细心照料,总算把烧退了下来,可人却显得愈发消瘦憔悴了。
这天傍晚,林轩端来一碗米粥,连哄带骗的喂她吃了下去之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林轩端着空碗出门之后,迎面碰上两张关切的面孔。林轩苦笑了一下,说道:“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呀!父亲的离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周仓、裴元绍两人听了,彼此对望着,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楼下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林轩下意识地低头张望,正好看见七八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外面鱼贯进入客栈大厅,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黄面短须的精壮男子,他径直走到柜台前面,跟掌柜说道:“店家,给我们开几间上房。”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林轩就变得很奇怪,他双眼血红,呼吸急促,身体紧绷,双拳捏得骨节咯咯作响。
因为林轩是背对着周仓二人,所以他们并未发现林轩的异样,周仓向着紫萱的房间很是纠结地看了一眼,说道:“小轩,要不我们干脆在这里多休息几天,等小姐彻底好了再走不迟?”
哪知林轩却突然很是坚决地说道:“不!我们明早就走!”
周仓很奇怪,这才注意到了林轩的异样,他心头一紧,问道:“小轩,怎么了?”
林轩回过身来,面色凝重甚至还有些慌张地说道:“董卓的人已经追过来了!
周仓听了一惊,裴元绍更是直接叫了出来道:“你说什么?董——”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林轩用手堵住了,他拉着周仓两人躲进了廊檐下,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底下的动静。
底下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裴元绍的叫声,但并没太在意,只是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待不见人影之后,就回过头去,不再理会,继续跟店家在说着什么。
林轩见此大大松了一口气,眼神朝着底下的那些人指了指,小声地说道:“看见下面的那些人了吗?他们就是董卓的狗腿子。”
周仓也朝着底下的那些人偷偷瞧了一眼,疑惑地问道:“小轩,你怎么就肯定那些人就是董卓的人马呢?”
林轩悲愤凄凉地叹了一声,说道:“底下那群人我认识,十年之前我正是被他们掳到了董卓的军营里面,我的亲人,我的家乡就是被这群畜生给杀害焚毁的,我怎么能忘记,这十年来,我常常都会在噩梦里梦见他们,他们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周仓两人一惊,不再怀疑林轩的话,只是疑惑地说道:“可我们从广宗离开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那董卓又是如何得知我们的下落,还这么快就派来了追兵呢?难不成是那徐荣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地背叛了我们?”
“不可能,我相信徐将军的为人,况且他若真对我们不怀好意,当初有的是机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林轩很是笃定地说道。
“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他们能够这么快地追过来,除了有人告密,我想不出别的可能。难道是——”说到告密,周仓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张猥琐的面孔。
“是魏次明!”林轩与周仓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如果真是魏次明这只苍蝇的话,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他一定是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董卓的那个军师李儒,那李儒乃是董卓帐下的首席智囊,又是贾诩先生的师弟,传闻他有未卜先知、算无遗策的本事,想不到他仅仅凭着这一点线索就能推算出我们的下落来,真是好可怕的男人。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这幽州,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只是小姐她——”周仓不无担心地说道。
林轩叹了一声,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好在她的烧已经退了,有我在一旁照料,你们倒不用太担心。”
次日天还未亮,几人就收拾妥当,先由周仓走出房间四处查探了一下,见没有昨晚那些人的身影后,一行人才悄悄地背着行囊走出房间,到柜台结了帐,匆匆忙忙地离开客栈,消失在那蒙蒙晨雾之中。
待出了城,沿着羊肠小道奔行了几里之后,见后面始终没有人跟出来后,几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这个时候太阳刚刚从山顶冒出头来,晕染得东边的一片天空金光四射,美轮美奂。几人的沉重心情也被这难得的美景所陶醉,不由得轻松了许多,就连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的紫萱也露出了难得的笑颜来。
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周仓的耳朵一动,脸色突然大变,大叫道:“不好,快停住!前面有埋伏!”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见从那树林之中飞射出数支箭矢,跑在最前面的周仓、裴元绍慌忙举刀格挡,虽然挑开了箭矢,可裴元绍身下的马匹却被射中了脖子,痛苦地嘶鸣几声之后,重重地摔倒在地。好在裴元绍身手矫健,一掌拍在马背上,借着反弹之力及时地跳了出来,避免了被那马身压在底下的悲剧。
这个时候,从那树林之中走出了一队人马,人数竟有二十多人。为首的正是昨天林轩见到的那个魁梧男子,当年屠戮他亲人毁灭他家园的六个黑衣人中的老大——贾腾。
“几位这么匆忙可是要往哪里去呀?”贾腾骑着一匹黑色骏马,阴恻恻地问道。
“各位好汉,我们乃是路过此地的商人,自问从未与人结仇结怨,但不知诸位为何要阻我们去路呢?若是求财,我们愿意交出随身财物,只求放我们过去可好?”周仓忍着怒火强作镇定地说道。
“哼!真当我们是那占山为王的强盗啦!少给我装糊涂,我们为什么拦住你们,你们心里清楚!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怎么会这么快找到你们呢?”贾腾戏谑地笑着说道。
周仓几人自然对此非常疑惑不解,但此刻自然不会问出来,那岂不等于不打自招,他们一边握紧手中的兵器,一边寻求脱身之计。
贾腾阴鸷地笑了笑,自顾着说道:“其实非常简单,我们只不过给了店家一点银两,那么无论我们想知道什么他都会一一告诉我们。三男一女,南方口音,又是一路风尘的刚刚入住,你说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何况你们一大早就鬼鬼祟祟的像是怕给人碰见一样匆匆离开了,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呢?这里毕竟是公孙瓒的地盘,先前在城里我们不好动手,既然你们这么配合地跑了出来,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哼哼!识相点的,就给我乖乖束手就擒,如若不然,嘿嘿……”
“哼!老大,你还跟他们费什么话,我们这么多人呢,直接杀上去,到时候有没有那个东西,从他们身上一搜不就清楚了吗?”一个黄脸汉子有些不耐地叫到。
贾腾瞪了他一眼说道:“老六,你忘了军师的交代了吗?那个林轩必须活捉,若是他有个闪失,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六听了愤愤地哼了一声,可却也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个时候,失去马匹的裴元绍突然横刀冲向这些黑衣人,一边大声喝道:“老周!快带小姐他们离开!这些个杂碎交给我来处理。”
周仓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可随即一狠心,对着裴元绍坚定地说了一声:“老裴!多保重,你放心,我拼出这条性命也要保护小姐她们的安全。”说完,他猛地一转马头,护着林轩两人夺路而去。
林轩同样很是不忍,可他知道情势危急,若再迟疑只会浪费了裴元绍的一片苦心,于是只能咬紧牙关,护住紫萱,没命地策马狂奔!
贾腾自然大怒,就要策马前去追赶,可裴元绍却横着长刀,堵在路中央,咿呀大叫地向那些迎面而来的马匹劈砍下去,马匹受惊,人立而起,不敢上前,左右乱窜,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