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用计控制住了张曼成之后,黄巾军举足轻重的人物基本上已经被他一网打尽,他吩咐外面的士兵们严密看守张曼成他们,面色迟疑了一下,走进了房屋内间。
内屋里面,张宝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里同样塞着布团,不过相比于外面几位鼻青脸肿的狼狈样来说,他的衣着还算整齐,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可他的眼神有些暗淡,面色苍白,嘴唇深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见到唐周进来,张宝无力地抬起头来,眼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呼吸急促,一激动之下,引起体内毒气的进一步扩散,很快,他的身体就无力地软了下来,瘫在椅子上,气若游丝。
唐周看着有气无力的张宝,说道:“地公将军,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你已经身中乌金软骨毒,挣扎得越猛,毒性就挥发得越快,到时候纵然你修为了得,也难逃筋脉尽断,神识涣散,一命呜呼啊!”
张宝愤恨地瞪视着唐周,眼皮却不受控制地下垂,显然几番挣扎反抗之下,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唐周不再去理会张宝,而是径自从他面前走过,来到房间最深处的床榻边,看着躺在床上,四肢被紧紧缚住,连脖子也被一条黑色绳子勒住,固定在床板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仿若死人一般的张角。
唐周神情复杂地盯视着张角的面容许久,突然说道:“师傅,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张角慢慢睁开眼睛,神色平静地看着唐周,像是自嘲,又像是不屑地苦笑了一下,虚弱沙哑地说道:“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当我是你的师傅吗?”
唐周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张角的眼睛,他轻叹一声,说道:“虽然你我阵营不同,但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些年来,我确实把你当成了我的师傅。只是,忠孝难以两全,我相信师傅您,会理解我的苦衷的。”
张角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屋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周迟疑了一下,说道:“师傅,我敬重您是个人物,这成则为王,败则为贼的道理自然不用我来多说,如今大势已去,回天乏术,何不顺应时势,明哲保身呢?再大的事情,如果没了性命,一切不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吗?只要你交出那个东西,我可以向你担保,我家主公必然不会为难与你。”显然,他还不知道张角曾经吞下绝命药丸,命不久矣的事情,所以试图用苟全性命来诱使张角交出那个东西。至于他想为张角保得一条性命究竟是否出于真心,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张角仍旧没有说话,还是呆呆地盯着屋顶,眼神愈发迷离起来。
见张角如此油盐不进,不识时务,唐周渐渐失去了耐心,语气开始严厉甚至是狠辣了起来:“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外面你的那些兄弟们你也不管了吗?还有你的家人呢?张宝将军,对了,还有你的女儿——张紫萱呢?难道连她你都不管了吗?”
刚听到紫萱这个名字,周围的温度瞬间冰冷下来,张角猛地转过头来,四肢用力挣扎,扯动整张床榻都颤抖了起来,头颅死命向上抬起,脖子被那条黑绳勒出触目惊心的凹痕,憋得他脸色酱紫,双目血红地瞪视着唐周,声色俱厉地大喝道:“你敢——”
唐周被张角突然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和脸上露出的狰狞表情惊得下意识地猛退了几步,撞到后面的一把椅子,差点被绊倒在地。
他摸着尚在怦怦直跳的心脏,一时间又羞又怒,自忖抓到了张角的软肋,于是更加凶狠得意地说道:“不错,我们已经控制了整个城主府,外面也已经被主公的兵马层层包围,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逃出去,何况是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呢?”
听到这里,张角反而冷静了下来,刚才一听到女儿的名字他就热血上涌,差点失去了理智,此刻静下心来想想,女儿早在前天晚上就已经逃了出去,此刻早已在千里之外了,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呢?可他本就病入膏肓,命悬一线,刚才如此剧烈挣扎,更是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气力,此刻知晓女儿并未被他们抓住,已经逃离了魔窟,心头一松,像那绷紧的橡皮突然断裂,生命之火迅速流失湮灭,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嘴里一连吐出好几口鲜血,双目圆睁,直勾勾地瞪视着正前方,胡言乱语般地兀自叫道:“哈哈哈哈!枉我平日自命不凡,却不想到头来终究只是徒为他人做了嫁衣,只是这世事难料,究竟是谁利用了谁?又是谁能笑到最后?世人真真太痴!到头来,都不过是如梦一场,冢中枯骨一副,什么欲望?什么执念?可笑!可悲!可叹哪!哈哈!哈哈哈!”
张角近乎疯癫地大笑几声之后,声音一滞,癫狂的表情凝结在了脸上,瞳孔迅速涣散,身体扭曲紧绷几下之后,头往后重重一挺,嘴巴张开,而后便彻底没了呼吸。一代枭雄的生命至此走到了终结……
被绑在椅子上的张宝见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簌簌掉落。
唐周神情慌乱惊恐,犹自不信地上前探下张角的鼻息和脉搏,这才终于知道张角是真的死了,这让他既震惊又恐惧,隐隐的,还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他不太明白张角最后所说的那一些话,只当他是神智混乱下的癫狂之语,可不知为何?那些话却总是如影随形地飘荡在他的耳边,像一只只蛆虫一样,噬咬着他的灵魂……
许久之后,唐周才渐渐清醒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已经成为一具冰冷尸体的张角,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说道:“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么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我正愁该如何去应对外面的那些士兵们,现在少不得要借师傅你的人头一用了。”
张宝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目眦欲裂,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扑过来,被布团堵住的嘴巴呜呜地叫着,俨然愤怒到了极点……
当唐周提着张角的首级来到众黄巾士兵的面前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他们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心中的信仰,近乎神灵一样的传奇人物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砍去头颅,他竟然也会死,而且还死得如此凄惨。他们心里有个声音在安慰和欺骗自己:那是假的,天公将军怎么可能会如此狼狈地被人砍去了首级。可张角做为他们心中的信仰和寄托,他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刻在了每一个信众的心中,而眼前那颗头颅的五官和轮廓却一丝不差地跟他们脑海中那个呼风唤雨、德高望重的神的面容重合在一起。况且,如果张角没死,他又为什么不站出来,反而任由他曾经的弟子如此侮辱和诋毁自己呢?
“张角居心不良、逆天而行,现已伏诛!尔等受他蛊惑,一时糊涂,若能迷途知返,戴罪立功,朝廷自会从轻发落,尔等若不想落得跟他一般下场,当随我打开城门,出门投诚,若还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便是与我唐某人为敌,休怪我不念及旧情,一并诛杀!”唐周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同伙们就猛地拔开佩剑,目光阴狠地扫向四周。
面对他们的目光,所有的黄巾军都面面相觑地退缩着,对于张角的死,他们自然愤怒、震惊,但他们更感到恐惧和迷茫……也许,正如唐周所言,他们如今已经没有选择,连张角都死了,外面是朝廷官兵铜墙铁壁般的包围圈,里面又有唐周一众虎视眈眈,投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大汉从人群里面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挥着手中的大刀喝骂道:“唐周,你这个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小人,竟然干出如此禽兽之事,兄弟们随我杀呀!为大贤良师报仇!”他的话引起了好一阵骚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神情悲愤,握起兵器,面露凶光地盯向唐周一行人。
唐周冷哼一声,抽出佩剑,身影一闪,已经来到了那个说话的汉子面前,刀光一闪,转瞬之间,一颗鲜活的头颅就掉落了下来,光秃秃的脖子喷射着鲜血,缓缓地栽倒下来。
四周死寂无声,头颅和残躯坠地的声音清晰而沉重地响荡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连带着他们的心脏也跟着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唐周手持长剑,剑刃上犹自流淌着鲜血,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他目光阴历,表情冷若冰霜地扫视着四周,冷冷说道:“还有谁?”
周围的人都惊惧地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刚刚涌起来的勇气和激情瞬间冰冷湮灭了下去。
“哐锵”一声,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很快,这个声音越响越多,越传越远……
唐周一边举着长剑在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上拭擦掉鲜血,一边享受着这种铿铿锵锵的美妙乐章,嘴角掩饰不住得意地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