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主府出来后,贾诩一路晃悠悠地回到了家中。他的住处位于城南的一所独门小院,四周多是民房,位置偏僻环境简陋,平日里几乎不曾有人来访。
贾诩来到自己的院子门口,敲响房门,过了一会,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伸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
那孩童一见是贾诩,眼睛一亮,欣喜地叫道:“呀!是老爷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哩?平日里不是总要到翠花酒楼喝上几盅才回家的吗?俺还和牛二打赌哩,说老爷你定是看上了那翠花酒楼的老板娘哩!要不然怎么那么多酒家不去,偏偏天天往人家店里跑,要俺说呀,这翠花酒楼的老板娘虽然年纪大了点,又是个寡妇,可那脸蛋还是满漂亮地哩!尤其是那个屁股呀,肥大肥大的,俺娘说了,屁股大的女人好生养,你是不知道呀,隔壁的赖五早就看上那个老板娘了,有一回在街上呀,他在后头悄悄跟着那个老板娘,眼睛就直勾勾盯着人家那******,哈喇子都流了下来哩!不过他纯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老板娘哪会看上他这个穷鬼哩,他哪能跟老爷比呢?对了老爷,你说俺们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酒呀?俺都馋死了。”
贾诩见这小鬼越说越不像话,忍不住板起脸来用右手手指弹了那光脑壳一下,笑骂道:“人小鬼大,怎么尽想些不着调的事情,我真想掰开你那脑壳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些什么东西,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待会我可是要抽查的哦!”
听贾诩提起功课,这小鬼头的表情立马垮了下来,蔫蔫地说道:“老爷,这好好地干嘛要俺学那些个玩意呢?看见书上那些个密密麻麻的东西俺头就大了起来,俺爹俺娘都不懂这些,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遭那份罪干甚哩?”
见小鬼头一副不以为然的委屈模样,贾诩恨铁不成钢地又赏了他一个暴栗,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小鬼头你懂什么,知识能改变命运,难道你长大后也想想你爹妈那样没日没夜地劳累,却连最基本的生存口粮都保障不了,一辈子叫人家看不起吗?”
见贾诩动了真气,小鬼头知趣地闭上了嘴巴,露出讨好的笑容来,道:“老爷教训的是,俺娘跟俺说了,能被老爷收留是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俺刚才只是——只是——”小鬼头纠结地挠着脑门,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来,一时间急得小脸都憋红了。
贾诩见了,刚冒起的火气一下子消去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道:“好了好了,老爷我不怪你就是了,赶快去温习功课吧。”
小鬼头见贾诩气消了,心头大喜,响亮地应了一声,随手就要关上房门。
“门就让它开着吧,等下有客人要来。”见小鬼头正要关门,贾诩却突然制止了。
小鬼头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贾诩。非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他在这院子住了这么久,还从没见有几个客人前来拜访的呢。倒是有一个将军来过几次,好像是叫华雄什么的。难道等下也是他要来吗?只是看老爷的这态度又有点不像。
“你温习功课去吧,顺便告诉一下你姐姐,去厨房做几道下酒菜,留着招待客人。”
小鬼头虽然平日里很是调皮,没大没小,可也分得清分寸,看老爷那严肃的样子,显然等下要来的客人来头不小,于是他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撒开脚丫子跑去后堂找姐姐去了。
小鬼头的姐姐喜凤听到吩咐,很快就在厨房忙活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就做出四五碟小菜来,当她把酒菜端到客厅在桌子上依依摆好之后不久,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不无惊奇地暗自想道:平日里大家伙都说老爷聪明,我还不信,今日算是长了见识,这未卜先知的本事,竟是比那街头算命的还要强上一些。她一面想着,一面加快速度,摆好一切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出了房门,不想竟与门口的客人迎面相遇。她只看了这个客人一眼,就不由地脸红心跳起来,双手不停地扯着身上的围裙,羞答答地低着头傻站着,竟是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来者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那白皙的皮肤竟是比她这个女人还要水嫩许多,一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下巴更是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去了。
“请问你家老爷可在家不?”男子面带微笑,很是礼貌地问道。
“啊?!老爷啊!哦!在,在的!我,我这就给您去叫他。”喜凤语无伦次地说道。
来者正是李儒,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女子为何会如此失态,但他还是很有风度地拱手说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见男子对自己如此客气,喜凤心中又羞又喜,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男子一眼,羞赧一笑,而后逃也似的跑开了。她跑了几步,又觉得如此莽莽撞撞的不太雅观,于是赶紧收住脚步,学着以前在街上看过的那些个大家闺秀走路的样子,挺腰扭臀,轻移莲步,可惜她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突然间矜持起来反而给人以怪异别扭的感觉。
李儒看着喜凤举止失措的样子,莞尔一笑,心中一直紧绷着的某根弦莫名地松动了许多,看着她的背影,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夫人董可卿,以及自己那个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李雯,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境平和而温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加温柔起来。
当贾诩在后院被喜凤几乎是连拉带拽地叫到前院的时候,正好看见李儒脸上的那种表情,这让他有些吃惊,也有些怀念,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在自己的师弟脸上露出的这种表情了。他有心不去打扰李儒,可李儒早被他们的脚步声拖回了现实,他看着贾诩笑了笑,说道:“师兄,师弟不请自来,还请师兄莫要见怪啊。”
“家舍简陋,师弟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见怪呢?快快进来吧,正好我备了一桌酒菜,正愁没有酒伴呢?”
“哦?莫不是师兄早就算到了今日会有访客?”听贾诩说已经备好了酒菜,李儒似笑非笑地问道。
贾诩哈哈一笑,指着李儒手中提着的两坛美酒说道:“非是我算到的,而是我的鼻子先闻到了酒香,这有酒无菜岂能尽兴,故而特意命喜凤准备了一桌酒菜。”
李儒提起手中的酒坛看了一眼,也哈哈笑了起来,道:“想不到师兄的鼻子如此之灵,师弟佩服!佩服呀!”
贾诩上去拉住李儒的手热情地往客厅里面带,两人入座之后,贾诩料定李儒此来必有密事相商,见喜凤呆呆地站在门口,遂开口说道:“喜凤呀,你帮老爷去翠花酒楼买份烤鸭来,那里烤鸭最可口了,也叫我师弟尝尝鲜。”
喜凤听了,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是买来给李儒吃的,又变得兴奋起来,她爽快地应了一声,临走时,又偷偷地瞄了一眼那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心里竟像是吃了密一样甜滋滋的。
打发走了喜凤,贾诩看着李儒,道:“师弟不日就要赶赴洛阳,为何还有闲暇来找师兄喝酒呢?”
李儒端起酒杯在指间把玩了一会,说道:“正是因为不日就要动身,所以今天才特意前来拜访一下师兄,师弟有很多事情不明,还望师兄能替师弟答疑解惑。”
“师弟足智多谋,连师弟都不明白的事情,师兄又怎么能为你解惑呢?师弟未免也太抬举师兄了。”
“师兄此言差矣,智者千虑总有一失,何况是我在明,敌在暗呢?师兄你说是也不是?”李儒眼睛直视着贾诩,意味深长地说道。
贾诩疑惑地皱起眉头,说道:“恕师兄愚钝,师弟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师兄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这林轩的事情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我可不信,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会有这种胆识和谋略,师兄可知道一个人吗?”
“什么人?”
“魏次明!”李儒一字一顿地说道。
贾诩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儒见贾诩如此无动于衷,有些愠怒地说道:“师兄你笑什么?你难道不应该感激我吗?要不是我把这件事按了下来,你一直袒护的那个小子能不能活着离开广宗还是两说呢?”
“师弟何必自欺欺人呢?你之所以瞒着不报所图为何难道非要师兄挑明不成。有些事,还是难得糊涂的好呀!”
“好一个难得糊涂。师兄的胸襟,师弟佩服。既然如此,师弟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我们还是直接开门见山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吗?”
“你若想说,不用我问,你若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
“哈哈哈!师兄真是字字珠玑呀!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师弟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和师兄做一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呢?”贾诩端起酒杯小口地抿着,语气淡然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