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比的寂寥,潜藏着无数的危机;
那黄昏的陪衬,只是映满朝霞;
翻滚的云雾,透出邪恶的秘密,翻腾着永恒的黑暗;
面向我的世界,只有春暖花开;
沉睡的大地,唤醒起魔物来临。
夜,到来了。
天空落下了黑暗的帷幕,遮蔽着湛蓝的世界,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没了白日的焦灼,魔风肆无忌惮的狂卷山河,它们带走荒野里动物的实体,变成魔物继续侵染大地,星星的见证让它们觉得无比的自豪,有了观众,便会有赞美,它们享受这种目光,带着崇敬回归原始世界。
阿德按照以往的习俗,将灵堂布置妥当,白天加工加点的把棺材赶制出来,为死去的人们做好归宿。村民们齐齐坐在灵堂里,听着欣林以咏叹般的声音咏唱着安息咒,他们静心的听着动人的曲子,享受着快乐的时刻。
夜风依旧的吹着旷野,今夜的风似乎别有一番韵味,那味道令他感到反胃,非常的不舒服,吟唱的安息咒也停顿下来。人们感觉到音调的消失,离开了神秘的乐园,望着眼前飞舞着白色孝衣的欣林,炯炯有神的目光透着不解与迷惑。
欣林紧紧的盯着村长的那口棺材,似乎觉得有些异样,在白天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些异常,只不过那时不太确认,此刻,这种浓烈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想到,或许尸变已经开始。村长作为尘土村的守护神,对这里有着偌大的执念,临终前的遗言没能说完,始终牵挂在心,这对于魔风而言更是绝对的美味佳肴。
“怎么了?小林!”阿德上前一步询问。
“德叔,情况有变,让大家都先出去。”欣林不敢移开视线,紧紧盯着。
“行,我这就安排。”
刚说完话,灵堂里的村民惨叫起来,吓的阿德一跳。
此时,放在椅子上的棺木发出青绿色的光芒,并且自体剧烈的震动着,仿佛活过来一般,将旁边的棺木和下面的椅子震得哗哗直响。
阿德看在眼里,情况不容乐观,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慌忙喊道:“大家不要着急,全都到院落里去,这里交给小林,身强力壮的留在门外听候小林差遣,慢慢来,按顺序出去,相信我,也请大家相信小林。”
“遭了,尸变了,阿德,赶紧带着大家出去,这里我来应付。”欣林说道,立刻结出召唤咒语,略有映像的紫色小狼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角里。
为了预防万一,欣林早在下午阿德走之后,就使用了封咒封印了三口棺材,生怕晚上会被魔化尸变,但此刻的景象已经阐述了事态,村长尸体已经被魔化了。生前实力强大的村长,魔化之后也不会太差,他真的能撑住吗?
众人急急忙忙的奔向出口,待到全部离开屋子的时候,那朴实的木棺震动了下,在幽光中化为碎屑,之后,趟在里面的村长缓缓的站起身来,睁着那又白又大的眼球扫着着欣林,那华丽的衣裳在空气中前后的摆动,随着村长的呼吸均匀的飞舞。
还没完全退出屋外的桑塔被劲气震倒,破碎的木屑如一把钢刀飞速的插进了他的小腿,他“哎哟”一声猛的向前倒下,幸好前面有人接住,没砸在地上。他回过头去,发现自己的小腿处,殷红的鲜血嚯嚯嚯的顺着脚丫子流淌在地上,那紫黑色的血液凝聚在一起,缓慢的飞向村长口中。他不敢在逗留,心急火燎的冲突出去,撞倒了无数人。
“小林,你小心些,村长已经尸变,变成魔物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什么能力对付他,我去家里拿那把供奉的剑助你,你先撑住。”阿德尽全力的奔向村长的旧屋子,去取那柄剑。
那是一把体长约80厘米,宽约3厘米通透深蓝色的细剑,据村长生前说,这是他当年的佩剑,名叫冰没剑,由千年玄铁铸成。剑身通体冰冷,上面附有魔法阵,可以驱动自然元素形成魔法。只是后来村长解甲归田,不再理会它,将它供奉起来,准备传给后人,现村长已去,又无后人,阿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欣林,欣林又是唯一能使用魔法的孩子,传承给他也不会辱没了冰没剑的威能。
那自棺材中复活的尸体,吸取了桑塔的鲜血,脸上充满了血光,反复蠕动后,皮肤形成了村长生前的面貌,只是略微惨白了些。
见到死去的村长活了过来,在门外悄悄看着的人们不由得哭了起来,大声呼喊着“村长”,只是他们已然明白村长现在只是一个毫无意识的魔物,它嗜血、凶残,想要杀死他们所有在场的人。
欣林望着眼前的“村长”,心里莫名的感伤,想起以往的种种,历历在目,他想上前给它一个拥抱以报答他的恩德,只不过在当下场景显然不太现实。
他小心的戒备着,“村长”站起身来只是摇晃着脑袋,没有做其他的动作。或许是摇晃的太累了,它停下头,目视着眼前这个敢挡在它面前的小人,如果说此时它能动的话,想必一定会一口咬掉那个可爱、漂亮的头颅。
场面变得非常的尴尬,“村长”与人们相互的对峙着,谁都没有动作。这时,突然一个小孩穿过大人们的封锁,张开幼小的双臂,小跑到“村长”的身边一把抱住,嘴里喊着“村长爷爷”,“村长爷爷”的话语。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征住了,看清小孩模样的母亲惨叫着:“欧,我的孩子,快回来。”
刹那间,小林只得惊叫一声:“不可”,快速的跳将出去想要捞回这个小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村长”微笑着,抬起左脚一脚将欣林踹飞出去,撞在刚修好的墙壁上,碎木横飞;而伸出带有大爪子的双手一把抱起小孩儿钳住身子,张开满是獠牙恶臭的烂嘴,头猛的向着小孩儿脖子处咬了下去,顿时,鲜血飞溅,染红了旁边依旧趟在椅子上的棺木,多余的滴落在地上婉转一会又回到它嘴里,它满意的嘶吼了下,甩了甩头。经过鲜血的滋养,它面部越来越光滑、漂亮,配合那华丽的服饰,当真是有贵族气派。
今晚注定是一个红色的夜晚,那血流成河的景象将深深的印在人们的记忆深处,只不过,有人不乐意。
欣林慢慢的站起身来,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对于这一幕,他太不想见到了,他愤恨的对着“村长”说:“别用村长的眼神看着我,你侮辱了他,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村长”依旧微笑着,但下一秒,它眼露凶光,右手甩出已被吸干小孩儿的皮囊,朝着欣林扑了过来。
欣林也不跟他直斗,左脚一扭,转身让过,右手一指,紫色小狼飞速窜出。“村长”没想到这个小孩儿能闪过他的扑咬,直楞楞的撞在墙壁上,将已是裂痕的墙壁直接撞穿,没有了支撑的屋子瞬间坍塌下来,淹没了他们。
欣林来不及感觉疼痛,奋力的顶开压在身上的瓦砾,尘土飞扬,那美丽伴随的灰尘的脸蛋再次呈现在众人眼前,他脸带悲愤,大吼一声:“小狼,出来!”而后转身向门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对人们吼着:“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这魔物有扰乱心智的能力。”
人们止不住的流泪,对欣林千恩万谢,女人抱起自己的小孩,男人搀扶着自家的老人,快步向村落大门跑去。
不一会儿,“村长”与紫色小狼同时出现,小狼松开咬着的烂肉,在“村长”身上反向一跳,飞向院落,稳稳的落在欣林旁边。“村长”在屋里奋力捶打着挡住自己步伐的木块、泥砖,只弄得烟尘满天,被路过的风带向远方。
欣林紧闭着双唇,努力想着用什么方法制服它,安息咒不管用,封咒被破除,他只能用剩下的驱散咒去驱散它身体里的魔风,可是没有魔法杖的增幅,他没有更大的力量去对付这么强大的“村长”,他只得慢慢周旋,在战斗中找寻着它的弱点。
“小林,冰没剑已经找到了,接着。”阿德的及时雨下的刚刚好,他奋力的扔出手里的剑,冰没剑在空中划过耀眼的轨迹,蓝色的剑身在空气中擦出点点星光,照亮着他那白皙、红润的脸蛋。
“噗呲”一声,冰没剑没入欣林脚边的泥土里,入土约30厘米,留下剑柄在地面上嗡嗡的摆动,欣林看着愈来愈近的“村长”,弯腰抓住剑柄,再次向后翻腾,口中喊着:“小狼,缠住它!”
紫色小狼再次疯狂的与“村长”缠斗在一起,呜咽声、被撕咬开来的血肉以及“村长”的怒嚎声充斥在满是星光的天空下。
冰没剑通体冰凉,拿在手里,倍感舒适,那淡淡的温度让人如沐浴溪水中,肌肤被流水缓缓的抚摸着,惬意的享受起来。欣林闭着双眼,精神力延伸开来,用冰没剑作为导体,引动着自然元素向前汇集,口里咏唱着:“远古的神灵啊,以我欣林.梅利斯之名祈祷,赐予我无尽的力量,消除邪恶,驱散魔物吧,神之咒语——驱散。”
剑尖所指,点点淡蓝色的光点慢慢汇聚成五光十色的气团,蠕动着、翻滚着,突然,气团直接消失,然后出现在“村长”的头顶倾撒下来,那些光点粘在它身上,好像涂刷了一层彩虹薄膜,挥之不去。紫色小狼很有默契的松口回到了他的身边。
“村长”慢慢的趋于静止,它舞动着的手也定格在空中,当光点铺满它全身时,它停止了所有动作,丝丝黑气如烟一般飘向空中,随风远去。他明白,驱散咒成功了,他驱散了“村长”身体内的魔风。
此刻,黑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汇成无数的细线流淌下来,在地面低洼处汇聚在一起,再也没有回到“村长”的身上,那些血液也慢慢的侵入泥土消失不见。没有了这些血液的能量,它缓缓的向后倒下,砸起一团烟尘。
在村落门口观看的村民们,见“村长”被制服,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然后慢慢的向前靠近,想要一睹它的尊荣。
欣林快速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在这场战斗中,他消耗了很大的精神力。此刻,让有点虚弱,但他不得不向前去确认“村长”是否已被驱散,他拖着乏累的身子向目标前进。看着眼前缓慢移动的小身板,人们不难想象,压在他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难怪三人去世后,连声音都变了许多。
他站立在“村长”的身边,用冰冷的阳目光注视着它,脸上没有任何神采。他知道,这只是恰巧用驱散咒驱散掉了魔风,而不是真正的将它击杀,他反复的确认,发现没有其他异常,这场战斗算是真的结束了。
他转身面对着大家,嘴角慢慢上扬,想要微笑着给大家报以平安。可人们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惊恐,他有点诧异,不过瞬间他的心提到嗓子眼里,浑身寒毛竖起,那是危险来临的感觉。
“村长”被驱散咒语驱散,失去了血液的补给,体内的魔风也没能幸免,悄然离身。可结局往往让人捉摸不透,本应该被驱散的魔风却有一丝顽强的留在了“村长”的体内,当欣林转过身去的时候,它使出了最后的力量,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尖锐的指甲瞬间刺破滑嫩的皮肤,被魔化后的尸体特有的魔毒随着他的血液流淌,污染着体内一快快洁净的血肉。
欣林“啊”的一声惨叫跌落在地,“村长”也轰然倒下,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的魔风,在清风的搅动下消散开来,泯灭殆尽。
阿德快步上前,扶起欣林,担忧的问:“怎么样?小林,你不要紧吧!”
“没事的,只是中了魔毒!”他吃痛之下,声音小的可怜。
“那怎么办,有什么方法能驱毒吗?”
“我知道有种草可以解魔毒,但是,我们这里却是没有。”欣林带着颤抖的声音说着:“或许,城市里有厉害的祭司可以为我驱散掉体内的魔毒,但至少它现在还不能伤害我,因为有魔力的抵消。”
“哦,那还好,但你还是要赶紧将毒解掉,它老在里面待着,我这心里不是滋味。”阿德紧锁着眉头。“或许你应该去城里尝试一下。”
“这个等把他们安葬后再说吧。”欣林指了指垮塌的屋子,无奈的说:“我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晚上睡哪里?”
“……”阿德惊愕的看着欣林,脑袋一片空白。
“哎呀,逗你的啦,德叔!看把你吓的,哈哈!”见阿德窘迫的样子,欣林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我的小心肝诶,你可别吓德叔了,德叔最近这心脏啊,都快要被吓的停止不动了。”阿德拍拍胸口,长吸一口气。
“没事的,德叔!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跟你开个玩笑的。”阿德不禁莞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德叔,我今晚真的没地方睡了,我可不想跟尸变的尸体睡在一起。”欣林突然看着阿德的眼睛,认真的说。
“你又来了,那还用说嘛,肯定睡德叔屋里啊,我就一个人,不打紧的。晚上我还可以讲故事给你听,怎么样?”
“成交!”欣林与阿德相视一笑,这事算是拍板了。
一夜无话,昨夜的惨烈留下了凄凉,晨间的阳光却带来了活力,吃过早饭的人们整齐的站在院落里,望着整理好的棺材放在灵柩车上,前面由几个男人拉着,阿德在旁边指导着如何行走,这就是下葬仪式的开始。
举行仪式时,欣林感到一种恐慌,一种对将来的预感,他腿脚有点颤抖,似乎站立不住了。当最后村长的尸体被装入棺材钉起来的时候,他似乎又安定了不少。旁边助葬的人把棺材扶正,就出发了。送行的人们排成两队在柩车旁边行走着,拉车的人慢慢的向前移动着,他们带着人们美好的祝愿,回到神的怀抱。送行的孩童跟在柩车后面跑——大声啼哭,跑的动作使得哭声变得颤抖,而且,忽断忽续的。
众人行至早已挖好的墓地,将柩车上的棺材抬下来,村长单独放在一个墓地,欣林父母亲放在另一个墓地,再盖上土,磊起一座墓山,前面插上墓碑,写着“敬爱的村长之墓”与“梅兵梁香夫妻之墓”,墓碑上的字是阿德写的,苍劲有力的笔锋誓要破除魔咒,让美好日子再次降临尘土村。
这时,淘气的云朵也变得忧伤起来,白色的雾气化为淡黑的云霭,流下了离别的泪水。丝丝雨滴打在人们的身上,无比的沉重,那心灵、那言语都在水里消融,最终汇聚在脚下,形成一小摊淤泥,待到彩虹悬挂天空时,它们将渗透到泥土之下,为闪耀新星积蓄力量。
柔美的水流冲刷着墓场的积泥,划出一道道明显的沟壑,淹没了人们的足迹。他们眼神充满着爱意,望着墓碑,送去最诚挚的感恩,感恩他付出的一切,感恩生命中能遇到那个他。人们眼带湿润,这不是乌云的戏弄,而是他们内心的温暖,对他的祷告变成最好的祝词,永伴此生,随着风、随着雨,前行。
雨过晴天,驻足祷告的人们早已不知去向,那一排排醒目的足迹凌乱的挤在一起,把过去与将来划分的清晰无比,而足迹的方向是他们正在走动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