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时光,艾草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有时觉得浑浑噩噩,有时又觉得斗志昂扬,有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有时又觉得很快。
她再没在网络世界找到一丝半点和默修闫相关的痕迹,只能一周去一次网吧,花一个小时时间读那篇报道。
或许是因着这每周一小时让她安心的时间。当重新坐在考场上时艾草并没有像第一次考时那么紧张。等待分数的过程也没有那么恐惧。
直到确定拿到京都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艾草才在艾奶奶怀里放声大哭。
“我家妞儿,终于熬出头了,熬出头了……”艾奶奶一遍遍拍着艾草的背说道。
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艾草听的,可只有艾奶奶心里清楚是说给没留给艾草多少记忆的艾爷爷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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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猜猜,你上大学肯定学的计算机对不对。”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可艾草和默修谭都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的。”艾草站起身来,打开一盏屋檐下的灯。
默修闫看着光下的女人,一如既往的美好。
就算是再简陋的房子也会被她归置得很温暖,有时候用一把晒干的狗尾巴草,有时候是用干芦苇叶编织成的一个小灯罩,有时候是用不知名的树叶和小干花制成的书签。
她用这样的能力留住了季节,好似在这房间里时光都不曾流逝。
别人往盆里种花,她却喜欢种菜养豆芽,一进屋子就像进了菜园,她还试图说服默修谭也喜欢上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
每次都循循善诱。“你看,蒜苗没开花的样子是不是很像水仙花,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
又说。“这些小生物既能美化环境又能吃,吃的还是刚采下来的,新鲜程度是放在冰箱里那些光有其表的菜蔬所比不上的,是不是很一举多得。”
就这样,她一点点渗透进他的世界里。让默修谭走进一间房时不再觉得是刚从一个牢笼里挣脱出来又进了更大的牢笼,他第一次知道了回家的喜悦,第一次有了家的概念。哪儿有这小女人好像哪里就能变成家。
默修谭此刻才惊觉,自己已经中了艾草的毒,这女人看着无公害,其实就是********,一点点在细微之处影响你,改变你。让你欲罢不能。要想解毒,也只有削肉剔骨这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当艾草说出真相时,他有一瞬间的确恨不得掐死她,因为她亲手打碎了他一直维持着的美好影像。
可现在,他却忽然觉得这样的开诚布公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以后和她,再也不用相隔着伪装了。这样,他的胜算或许会更大些。
“哦,他们给你的资料上有写吧。”女人脸上嘲讽的笑一下让默修谭从美好的镜像中清醒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把艾草留在身边已经被默修闫当成了这场没有明确“对手”的博弈中的战利品,为了掩饰他之前泄露的心思,他只淡淡回了一句。
“猜都能猜出。”
“也是。”又是一笑。不过默修谭能看出艾草这笑和上一秒的笑不同,她是在笑她自己。“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也是死于癌症,所以当年填报志愿时,我奶奶想让我学医,可我没听。现在想来,我这人还挺没心没肺的,要是当初听了我奶奶的话,是不是她就不会受那么多折磨,然后……”
默修谭看着女子背对着自己微微颤抖着的身体,很想过去抱住她,即使只是拍拍她的肩膀也好,可他还是忍住了。
“有些人在追本溯源时,习惯把事情的原因和错误归咎到别的人或事身上,而你好像很会把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觉得事情变成这样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你一直隐忍不说,可能也是在怪自己为什么不够好,配不上那人。是吧?”
默修谭这一大段话终于止住了艾草无声的哭泣,她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泪珠,转过身去,看着依旧跪坐在茶案边上的男子。
在灯光下,那人的五官和她熟悉的人重合,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人无奈的说。
“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抬起头来,好好说话。”
可那人却冷着一张脸问道“你怨过他吗?”
乘还能分得清谁是谁,艾草艰难移开了视线,她怕再这样下去,会忍不住扑进这人的怀抱,不管他是默修闫也好,是默修谭也罢,她现在急需要这具一模一样的身体给她带来些许温暖和慰藉。
“没有,都说****会让人看不到周围的人和事,心心念念就是那个人,当时的我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应该为这份心甘情愿付出应有的代价。”
艾草看着庭前的车轴草,眼神晦涩莫测。
默修闫很想问问艾草,她现在心心念念的人是不是仍旧是那人。
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
“你知道他不让你深入了解电脑的原因了?”
他并不是怕听到答案,而是他怕听到答案会忍不住对这小女人做出让他后悔的事。
从拆穿谎言戳破假象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不管这小女人愿不愿意,都要尽快把夫妻之实坐实了,不然他会抓不住她。”
这想法有多卑劣,他知道,所以他不能让这小女人的话刺激到他。进而激发出连自己都有可能无法掌控的黑暗面。
“后来就懂了,编程的世界枯燥乏味,有时候就因为一个符号不对就要对着满屏的乱码修改一天。用我们计算机系一句话说,就是对着屏幕怎样的一朵娇花都会被辐射得快速枯萎。所以计算机系的女生很少,就我们班也只有十几个不大,本来可以组一个足球队的,不到一学期,转院的转院,复读的复读,最后只够组一个篮球队了。”在叙述中,艾草的语气终于变得轻松了些。甚至走过来,重新坐回到茶案边上“起先,我还瞒着自己的专业不让他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