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春。
“爸爸,爸爸,你快来看,我种的花开了。”面容娇柔的女孩趴在窗台边,对着摆放在窗沿外的花盆兴奋地大嚷着。
一男子从屋内走出,那眉眼虽然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但依稀可以看出正是当年离家出走的佐格。“开花了吗?小年真棒。”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刚刚趴在窗边的女孩竟是当年枯瘦嶙峋、满身创伤的佐年。佐年听到佐格的声音后,高兴转身。现在的佐年一头乌亮的黑发直至腰间,被整齐的梳成两个麻花辫,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痊愈,只留下一道道微不可察的粉嫩色疤痕,穿着一身漂亮的裙子,样子清纯可爱,像极了小公主。这样的形象,完全让人联想不到她当年那般模样。
“爸爸,今天我们真的要回奶奶那里吗?”佐年今年已经十岁了,有些事情她已懂得。
当年那个对她很坏的奶奶是爸爸的母亲,而爸爸因为她从家里搬出,这一别离就是五年。就在昨天,爸爸接到了爷爷的电话,说奶奶因为心疾病危住院了。病危是什么,她还不懂得,但医院她是知道的,只有人生病了才会去那。
“对啊,小年是不是不想去见奶奶,要不然爸爸就不去了。”佐格将佐年一把举过抱在了胸前。现在的佐年长大了许多,佐格眼看就快抱不动了。
“不,小年要去看奶奶,因为奶奶生病了。生病要打针,小年最讨厌打针了。”说着说着,佐年皱了皱自己秀气的鼻子,好似眼前就是让人生畏的护士阿姨。
佐格看着怀中天真烂漫的佐年,知道她已从原先的阴影走出,心里欣慰不已。“那我们等会就去医院看奶奶。”
“我可以穿那身新买的粉红色洋装吗?”佐年歪着头看向佐格。
“可以,小年穿什么都漂亮。”佐格宠溺地回望佐年。
“那好,我现在就去换衣服,我们一会儿出发。”从佐格怀中挣扎下地,佐年欣喜地跑进自己房间去换衣服。
一小时后,医院病房外。
“叩叩叩。”佐格伸手敲了敲病房门。
“请进。”屋内响起佐父依旧威严的声音,只是威严背后是让人心伤的沧桑感。佐母突然发病,让这个向来坚强如铁的男子打击沉重。
“爸。”佐格推门而进,手边拉着样貌可爱的佐年。
“阿格,你来了!”佐父语气有点激动,精神振奋不少。五年了,自己的儿子这一走就是五年啊!期间,他可没少见自己的妻子偷偷掉泪。
“妈的身体怎么样?”轻轻走至病床前,佐格用手抚上了母亲的脸颊。五年的时间,足够佐格淡化所有的仇恨。看着母亲消瘦的面容,佐格打心眼里心疼。
“医生说,如果不尽快找到合适的心脏做移植手术,你妈的身体撑不了几年了。”提到妻子的身体状况,佐父刚有些好转的精神再次萎靡。
佐年站在佐格身旁,目光怯怯。她认得,躺在床上的人就是当年让自己惶恐惧怕的奶奶。只是,现在的她脸色苍白,眼睛一直闭着不曾睁开。
“爸爸,爸爸,奶奶的身体还好吗?”佐年同情心泛滥,早已将当年的事情抛之脑后。
佐父这时才看到佐格身后的小年,细瞧那熟悉的眉眼,竟一时怔在了原地。“像,太像了。”佐父似是着了魔,独自一人喃喃自语。
佐格听到父亲的话后,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看着佐年的目光里多了些担忧。就连没怎么见过她的父亲也看出来了吗?
这时,本在熟睡的佐母咳喘着醒来。当她看到立在病床前的佐格时,还以为是在梦中。“阿格。”
“妈,你感觉怎么样?”佐格蹲下身,凑近佐母。
“阿格,真的是你。”佐母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佐格。
“妈,是我,我带着小年来看你了。”说完,佐格将佐年拉到了身前。
本来正沉溺在往事中的佐父看到佐格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拦截。无奈与佐格相距偏远,佐年还是出现在佐母面前。
“啊!”只听得佐母一声惊恐地尖叫,她竟是挣断了输液器从床上站了起来。“是你,是你回来了,你是来和我抢阿格的吗?”似是遇见了今生的宿敌,佐母披散着头发就扑到了佐年面前扭打成一团。
看着眼前形如疯子的佐母,佐年吓得不敢动弹。
“妈,她是佐年,不是她。”佐格费力抱住死命挣扎的母亲,将佐年挡在了身后沉声说着。
“心茹,这是佐年,不是她,她已经死了。”佐父从佐母身后抱住她,声声直击佐母的心灵深处。
对啊,她已经死了。佐母停止了动作,看着佐年陷入了呆滞,心里空空荡荡。她死了,死了,死了十年了。
佐年的两条麻花辫早已散乱不堪,定定地站在佐格身后看着佐母。那好不容易被佐格消去的恐惧再次攀爬上她的眼睛,甚至更深了。
“阿格,你怎么还带着这个杂种。她并不是你的女儿,这样下去你怎么结婚?”佐母回过神后,立刻恢复了原有的姿态。
佐格听完母亲的话,眉头皱的更深了,瞧了瞧身后的佐年,佐格站起身。“妈,既然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这就离开。”
将佐年环至胸前,佐格深深抱住了她。“小年乖,爸爸带你回家,我们以后不来了。”
佐年的目光依旧望着佐母,眼神空洞。当看到佐母眼中闪过的凶狠后,她挣开了佐格的怀抱跑出了病房。奶奶太恐怖了,她不要再在这里呆了。自己不是爸爸的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懵懵懂懂间,佐年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跌跌撞撞,佐年跑出了医院。车流不息的马路中,她犹如受惊的小鹿仓皇逃窜着。“滴!滴!”车辆因为突然闯入的佐年变得混乱不堪,嘈杂着拥挤在一起。
熙攘的人群将她埋没,她突然惶恐起来。睁圆了眼睛望向四周,满目都是惊恐,只是那熟悉的让她依赖的身影却不在身边。
“滴!”鸣笛声,刺耳的刹车声,四周围观者嘈杂的说话声,瞬间袭了上来。佐年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推出,熟悉的心跳,熟悉的气息,佐年继而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小年,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耳边是佐格惊慌地询问声。
佐年强忍多时的泪水瞬间决堤,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她的父亲,他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爸爸。”佐年扑进佐格怀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