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在给老妇人肚脐、两肩、膝盖、小腿……一共扎了十二针后,又给她运气三个周期,老妇人在运气的时候睡着了,靠在张大爷身上,打着微微的鼾声。
张大爷搀扶老妇人走出听雨楼时,他朝那个小乞丐招招手,小乞丐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您可以帮我矫正脖子吗?”辛子说。
“可以啊。”叶秋回答。
“我没有钱的。”辛子显得有些窘迫,纯真的目光看起来有点呆傻。
“没事,”叶秋微笑,表示自己不介意,“我不收钱,反正我也给不了你们药材,只是给你们扎扎针,再就是推拿一下,我可是要做大侠的啊,运气什么的当然是免费的了。”
“哦,”然后辛子走到叶秋面前,“谢谢您,”在坐下之前辛子对着秋叶恭敬的鞠了一躬。
张大爷走了,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一些老伙计,那些人有的是卖水果的,有些推着饼摊,还有个倒潲水的……
掌柜的看着一群群人来了又走,他埋着头整理楼里的账簿。其实他很早就看完了,他打了五遍算盘,账簿里的每一个字他都看认认真真的看了,可是他就是不愿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看到那么多打补丁的衣裳,就会忍不住骂出来,然后把这些穷鬼赶走。
阿三杵在门口,懒散的吊着一口气,斜眼看着这群老头。
那个少年治好了一个又一个的腰酸腿痛、恶心干呕甚至还接了几个脱臼的,有那么一刻他在心里很强烈的想着,要是这个少年早出生十几个年头该多好啊。
“阿三,粥好了!快来拿!”后厨里王二胖粗糙的声音让阿三怔了怔。
当他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他,“粥这么快好了?”叶秋说。
“都不止一个时辰了!”阿三小声说。
“那你给颜一一送过去吧,”叶秋说着继续看着面前总是咳嗽的老人,“来,把舌头伸出来,嘴巴张大一点。”然后叶秋冲着阿三的背影喊道,“她要是没醒,你就放桌上好了,打盆热水上去温着就行。”
阿三上楼走到门口,房间门忽然打开了,小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粥好了吗?我去楼下吃吧。”小女孩转身合上门。
颜一一隔了张桌子和叶秋并排坐着,“有点苦!有点烫!”她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像极了一只可爱的老鼠,一旁的阿三偷偷地笑着。
“给她加点糖,”叶秋对阿三喊道,“一勺就可以了。”
时光安详,岁月静好,颜一一小口喝粥,叶秋在给人扎针,阿三斜靠在梁柱上。听雨楼里人声攘攘,但是听起来却又不嘈杂,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一碗粥小口小口的喝也很快就喝完了,“你吃饱没有?”叶秋一手抓着妇人的脖子,让妇人脖颈的青筋凸显出来,妇人紧闭着眼,嘴巴微张,叶秋往妇人背后用力一拍,妇人畅快的打了个嗝。
“嗯,”颜一一回答,“可以了。”
然后两人都不再说话,“诶,我肚子不痛了,公子真是妙手回春啊。”妇人起身,摸着肚子走了两步。
“没有,”叶秋有点羞涩,“我都是按医书来的,都是以前大夫的功劳,哪里是妙手回春呐。”
“公子就是华佗再世,扁鹊神医,就算是王大夫也肯定没有公子医术高明。”妇人卖力的夸奖。
“哼!”站在门口处的男子一甩衣袖,瞪了眼妇人离开了。妇人像是没有看到,施施然在男子走后,对着叶秋掩嘴一笑跨出了听雨楼。
颜一一托着下巴看着叶秋一会儿敲敲这人的肩膀,一会儿揉揉那人的肚子,“你这里是不是有点痛啊?”那人点点头,半眯着眼,“对啊,痛!痛!痛!”
她觉得叶秋更像是一只猴子,只不过这只猴子不会朝别人丢树叶,它就是只傻傻的猴子。
叶秋扎针很慢,总是又摸又看,手指有时候要点两三次。他扎针也很稳,那些人只感觉到身上出现一个个热点,当热点消退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的病状也在慢慢减弱,甚至完全感觉不到了。
“喂,叶秋——”颜一一拉长了声音叫着。
“干嘛?”叶秋看了过来,颜一一和他四目相对,然后颜一一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叶秋——”颜一一又说了声。
“怎么了?”叶秋蹦跳着跑到颜一一面前,挠着头,“干什么?”
“你不饿吗?”颜一一问。
叶秋拍着肚子,“有点,”旋即他又笑了,“不过没事,我以前两天两夜没饭吃照样好好的。”他说的眉飞色舞,很自豪的样子。
“你像一只猴子诶。”颜一一挑了挑干净的眉毛,抬眼看着满面春光的叶秋,一双大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跳着。叶秋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不过颜一一的眼睛很好看,他在颜一一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然后他笑了出来,“什么猴子?”
“傻傻的、快乐的、吃树叶的猴子。”颜一一轻轻的话就像是吐了一口微风,微风习习。叶秋坐了下来,在颜一一对面,也托着下巴,笑着。
“大夫?我肚子痛,快给我看看吧!我还有急事呢!”这是最后一个病人,他是小庄米铺的账房,是个中年人,拖着肥胖的身躯,他本来是去要王大夫那瞧病的,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推饼车的周驼背。周驼背说听雨楼来了个少年神医,不要钱,会仙术,往人身上扎几针吹几口仙气病就好了。
周驼背说着卖力的扭着老腰,于是朱明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嗯,来了。”叶秋傻笑着,做一只开心快乐的猴子真的是挺不错的生活。
“哎呀,我说你瞧病就瞧病嘛,瞎跑干嘛,真是的!诶呦,肚子痛死我了。”朱明不满的抱怨着。
“啊,对不起对不起,”叶秋摁了摁朱明发福的肚子,这人一定老是大鱼大肉吃着,也不多走走路,肚子里的东西积存下来,总是来不及排出去,“你以后多吃素就行了,还要多运动运动,你去买点巴豆吃吃,把肚子里的东西排出来,过段时间就好了。”
“什么?”朱明像是受了刺激,一下从椅子上挺起身,腆起的大肚蹭着桌角,把桌子往前挪了半尺,“公子!”朱明像是愤怒了。
“你这不是病。”叶秋认真的说。
“诶,我说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之前你都给他们扎针又施展独门功夫的。怎么到了我这就要我买这买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你说人活着要是不餐餐吃一两肉那还叫活着吗?你到底会不会医术啊,不会就别在这乱摆摊!”
“叫啊,”叶秋点头,“顿顿吃肉又不做运动,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看看我,”叶秋弯曲胳膊,拍了拍宽大的袖袍下微微隆起的臂膀,抓着隔壁的的桌腿,慢慢举起来。
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和三个杯子,叶秋起身举着桌子高过他肩膀,像是甩木棍一样把桌子甩来甩去,上面的杯子丝毫没有动,茶壶里的茶水也没有漏出来。
“你看,我就是经常锻炼,不经常吃肉,力气才这么大的。”叶秋边说着边挥舞桌子,炫耀似的拍着胸脯。
“厉害吧!”叶秋看着朱明。
“嗯,”朱明的喉结动了动,干干的咽了口口水,他忽然有点害怕那张看起来很结实的桌子会砸在他头上。
“你也要多吃蔬菜水果,别餐餐吃肉,”叶秋换了手举着桌子,“你看你肚子这么大,舌苔发白,一定经常失眠。不过这都不是事,多跑跑就好了。”
“是是是!”朱明赶紧堆了一脸的笑意,“公子说的太对了,我回去以后一定改,麻烦公子了,我账房还有事,以后再来酬谢公子。”
朱明对着叶秋拱手,微微点着脚尖,小心翼翼的从旁边一点点的挪开,然后拖着庞大的身躯跑走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叶秋看着朱明快速消失的背影。
“他怕你咯。”颜一一说。
“为什么怕我?”叶秋问。
“这种人就是这样,怕你就是怕你,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颜一一突然有点不耐烦。
“大哥哥,”辛子一只站在旁边看着,叶秋终于忙完了,他小心的喊了声。
“怎么了?”
“大哥哥可以做我师傅吗?”辛子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叶秋,“我想学武功。”
“我师父不让我叫别人武功的,不好意思啊。”叶秋讪讪的摸着头,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要跟他学武功,那就是间接的说他很厉害了。
辛子失望的低下头,“大哥哥可以叫我医术吗?”好一会儿辛子又问。
叶秋想了想,放下桌子,“当然可以!”
“可是我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可不可以以后再给你东西啊?”辛子抓着衣角。
“我师傅教我东西都没要什么东西,我也不能收你的。”叶秋说。
“谢谢师傅。”辛子想也没想一下子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他磕的很认真,地板“咚咚咚”的响着。
颜一一看到了辛子额头的红印,一声不响的起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