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港市临仙区公安分局的大楼里，已过夜半依然灯火通明，抓捕行动顺利结束后大量的工作接踵而来，夏书听着那些纷杂的脚步声，将手中的喝完的灌装咖啡随手扔进垃圾桶：“就这工作量，这大楼早晚给我们这些同僚给踏塌喽！”
高明成点着烟在一旁吞云吐雾的，被烟雾遮住的双眼里疲惫之态一览无余：“一年到头这么忙，早晚过劳死。”他恨恨地将未抽完的烟头按在垃圾桶上：“我当初是疯了才考公安大学啊！”
夏书笑得颠颠的：“这说明我们有着一颗为人民服务的热忱之心啊，你应该赶到光荣。”
“是啊，好光荣啊，光荣的都快要为人民捐躯了。”
两人打打闹闹地准备往审讯室回去，打开门的一瞬间房门从里面打开，夏书差点被撞上鼻子。刘振强睁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瞬间立正站好，异口同声：“队长！”
“队长辛苦了，队长情况怎么样了？”高明成率先迎上去，很是狗腿地问道。
“呼……”刘振强长舒一口气，拿着手中的笔录敲着酸胀非常的肩膀：“该招的都招了，不过……”他话锋一转，沉声说道：“他说他昨天并不是给他女人过生日，其实约了别人的……”
“嗯？怎么可能我们拿到的消息不就是庆生吗？”夏书有些奇怪地说道。
“小梁回来了吗？”刘振强并未作答，反而问起之前负责侦查的同事的下落。
“刚刚看到他还在找你呢。”这么说着的时候，小梁已经向这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队长，我刚刚还在找你呢。”
“怎么样了？”刘振强打开办公室门，率先走了进去。“你们两个也一起进来吧。”
“你让我查的我都查了，但是……抱歉，队长，拿到的消息寥寥无几。”小梁将抱在怀里的文件递上去：“我们了解到李庆起先联系过一家典当行，说是手上有一批稀有的珠宝出售，但是我询问过了那家典当行，工作人员全都表示没有见过李庆这个人，包括他的那些同伙……”
“他也真敢呐，抢来的他居然还敢拿去当了？”不愧是一个抢劫犯啊，这心理素质杠杠的。夏书在心里默默地佩服了一把李庆的胆量。
“要只是去当珠宝那就好了。”刘振强揉揉眉心，自案件出现转机伊始，那强烈的违和感便如风雨欲来的海面，卷起阵阵惊涛。“负责搜查李庆藏身窝点的同志们传消息过来，在其中一个同伙的住处发现了一沓新型制作冰|毒的文件。”
“头儿，不是在开玩笑吧？！”信息实在太过劲爆，夏书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那些同伙遭不住审讯，先招了。磨了这么多天李庆也招了。他犯案后一路逃到云港千方百计联系金铭典当的公司高层，希望能用这些珠宝作为扣门礼以及他手上握有的一条新型的冰|毒制法跟金铭典当达成合作关系。”刘振强揉揉眉心，半遮的眼下乌青色一览无余，想来为了从李庆的嘴里得到这么重要的信息，是有多艰难。
“那家典当行？我记得是COX公司名下的吧？很有名的！”夏书瞠目结舌，事态的发展貌似有些不受人控制了。原本只是以为只是个抢劫案，结果后面还有这样惊人的内幕。
毒品，在所有人的认知里它都应该沉眠于地狱，在任何国家的法律里都明文禁止存在的罪恶物品。它们体量纤小却会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严重危害着整个社会的安定，多少家庭因为毒品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有多少人为了那么不足一克的粉末堕落进地狱的深渊，毁掉自己的一生。然而毒品交易却又能够带来难以计数的巨大利润，即使在我国如此高强度的打击毒品交易的高压下，依然很多人趋之若鹜地奔向这条不归路上，无论是吸毒的还是贩毒的……每一年牺牲在打击贩毒集团上的公安干警更是数不胜数，而这些人里为了正义牺牲的他们又有几个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官方悼念的名单了，终其一生默默无名，不为世人熟知。
我们之所以能够平安喜乐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偶尔在屏幕前义愤填膺的谩骂这个国家的弊端，是因为有那么一批人将黑暗阻挡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应该是’前’名下。”小梁扶了下有些下滑的眼镜，接过话茬。“虽然金铭典当不承认见过李庆，我还是对金铭典当行做了一下其他的调查。就在一年多以前，金铭典当行就因为公司的内部调整造成股份的重新分配从COX分离出去，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已经完全不属于COX了。”
“小梁你知道李庆涉毒这件事。”高明成回望了眼站在身侧的小梁，虽是询问语语气却是笃定的。看着对方点头承认便也不再继续追问。“那李庆找上金铭典当是什么时候？”
“一年半以前。”刘振强点点笔录上遒劲的字迹，晦暗阴沉的神情一览无余。
“时间上可真是让人想不想入非非都难。”高明成双手环抱在胸，意有所指地说到，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信息，这其中的猫腻却也是不难探究。
“李庆不是说他想联系的金铭典当的高层吗？把他联系的高层找到好好盘查看看，这要是真的这个典当行可真是罪恶滔天。”年轻热血的青年人，满腔愤懑让他恨不得立马将这罪恶的组织绳之以法。
“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联系上过其他人，与他有过联系的只有这个副总经理而已。”刘振强冷静地在一旁泼了一盆冷水将夏书的所有火焰灭得一干二净。
“队长，有些不对。”望了眼瞬间恹了气息的夏书，高明成发现了其中的不自然，或者说整个事情都透着一股不自然。“李庆手上的新型制毒法我们姑且不论。李庆这人有很强的反侦查手段，这也是我们追了他那么久都没抓到他的原因，他自一年半以前就联系设立在云港市的金铭典当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可是却直到两个月前他的行踪才被我们突然掌握……”
小梁板着一双脸将话语继续下去：“他来到云港市也不过半年吧，但是这半年我和同事们摸排走访了那么多地方都一无所获，打听到他消息的那个地方，我们走访过不下二十遍，突然他的消息便这么出现了，一出现连他的同伙都一个没落下，顺利的简直不正常。还有就是，金铭典当的副总经理在李庆行踪泄露后不久后在家中自杀了。”
“原因呢？”刘振强倏然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问道。他将面部所有的线条绷直僵化，仿佛这样就能支撑住所有不绝如缕的机会。
“因为家属报案，所以我从当时经手这个案子的同事那里了解到，死者确实是自杀。而造成他自杀的原因这里。”小梁指了指办公桌上其中一份资料，古井无波的面容下平直的声线在本就清凉的室内硬生生将温度又降了好几度：“滥用职权损害公司的利益，挪用款项为己谋私，涉案金额庞十分大。初步判断是畏罪自杀，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哦，还有，金铭典当也报案希望追究这位副总的所有犯罪事实。”
“屁的畏罪自杀！这根本就是抓个替罪的。”夏书已经完全管不住自己不断上腾的火气了。“金铭典当行内部绝对有问题！这个副总不过是推出来挡枪的，否则李庆怎么知道联系这家典当行向他们兜售新型的冰|毒的制作方法！当毒品交易是菜市场买菜，随便找个人就行了。”
“要我说，看起来好像没啥事的COX，这里面它肯定也脱不了干系”高明成拿起之前李庆的笔录翻了一遍，本就显得病态的唇抿成一条细线，阻隔所有负面的情绪。
“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个事实之前，言之凿凿的论断都是虚妄。”刘振强敲敲桌子，哑着嗓子很不苟同地说道。“你身为警察，应该明白用证据说话。”
“是……”高明成臊着一张脸，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队长。”
“COX啊……”刘振强仰头望着煞白的有些惊怖的天花板，沉默良久，突然抹了一把脸：“这COX具体来历呢？”
“COX集团，成立于一九七八年，前身不过是一家开在约里斯国一处贫民区的小酒店，现在已经是涉及地产、酒店、建筑、珠宝、等多元化的上市公司。自COX发展起来这么些年企业形象也是有口皆碑的，但是COX崛地而起扩大成现在的规模也就是这二十几年的事情，自那以后COX每年都会举行国际慈善晚宴，帮助诸多国家的一些贫困人员或者是世界性的疑难杂症。”小梁停顿一会，继续说道：“COX并非我国的企业，而且它也就近几年才将集团的部分业务发展至我们大陆，包括珠宝这一块，我能知道的信息就是这些了。”
“这个COX发展速度相当之快，在它成立的那十年时间里还不过是拥有几家连锁酒店而已呢。”夏书不甘寂寞地继续补充着。“你还说你查到的寥寥无几，你这不是该调查的都调查了一遍嘛。”
“对案件没有帮助的话，信息收集的再多没用就是没有。”面瘫的小梁看都不看夏书一眼，挺直的腰杆目视前方，一板一眼地说道。夏书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一个男人面瘫又三无真的没问题吗？！
“发展的这么快，这是请了高人了？”看了眼夏书的小动作，高明成这种时候还笑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但是，真的忍不住啊……
“算是吧。”小梁上前一步将桌上的资料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人说道：“九二年的时候，COX因为资金周转困难面临破产，在苟延残喘拖了两年后，是他出手拉了COX一把，并对整个COX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也是在他的手上COX有了如今的地位和规模。”
其余三人注视着相片上笑容温润斯文的人，高明成咂咂嘴：“真看不出来这么一副白面书生样的人有这样的能力。”
“人不可貌相呗。”夏书白了高明成一样：“而且他可是华人呢，九三年去约里斯国发展，然后就在约里斯成就一番事业。”
“你很了解他？”
“不算了解，我上大学的时候朋友的女朋友很迷恋他，长得帅嘛，出现在在财经杂志封面上财经杂志都能卖出时尚杂志的销量，小女生迷得不要不要的，然后一天到晚听我那朋友倒苦水说自己女朋友如何如何嫌弃自己，如何不如这个男人，时间久了也就知道了呗。他当初出国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带着一笔资金就去国外闯荡，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吧。”
“他回国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高明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是的，今年五月份回国的。”小梁再次将话头接过，不顾夏书继续向他投过来的白眼，将面瘫状态进行到底：“五月二十三号回到云港市，居住在云港市飘渺区一处高档别墅区里。”
末了，小梁一直低垂的眉眼终于动了动，隐在浓而密的睫毛下的黑瞳似是要与这长睫同化成一汪墨池，隐匿所有的色彩。“就像小高说得那样，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时间上的契合，副总的突然自杀，一切就像是背后都感到有一双手在背后推动着整个事件，为我们精心准备着一场皆大欢喜的结局。”
“那我们真该给这位导演发一面锦旗，感谢他为我们这么着想。”夏书咬着牙似笑非笑的。
“你还认为COX有嫌疑吗？”望着在一旁兀自沉思的高明成，刘振强扬声问道。
思考的过于忘我，高明成明显被惊了一下，他沉吟片刻说道：“是的，就像夏书说的毒品交易不是菜市场买菜，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大了，交易链一环套着一环，我不相信光靠一个副总就能运转所有的下家销售渠道——毕竟李庆找上他说的是手上有新型的制毒法，说明这个副总已经是毒品交易链的顶端了。毒品交易这么大的利润产出已经是公司的副总如果从事着这种事当真没有一个人知道？还有一点金铭典当虽然只是COX珠宝业务下面的一个分支，但是COX珠宝这一块据我所知也是走得高端品牌路线，深得一些富贵名流的喜欢……”
“珠宝行业下面进行的毒品流通，队长我们不妨再想一下，那些毒品又销到哪去了呢？”高明成的一席话让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真空状态，虚无充斥其中，恐慌四面而来。
刘振强翻着面前的资料，将其中一张捡出来：“看看这个吧。这个副总没在金铭典当就职钱在COX珠宝行业负责的销售渠道这一块。”将手上的资料随手扔到桌子上，那双阴鸷的眼里风卷云涌。
“珠宝这一块是COX最先进入大陆的业务，而这个副总在COX珠宝这一块也是做了六七年然后在三年前被升到下面的典当行担任副总……这，这……”夏书看着资料，喃喃自语，他感到自己的脑子已经乱得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
刘振强看着桌上的资料，被纸张盖住的男人相片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眉眼谦和，笑容温雅。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旁边男人的眼睛，眼神晦暗难辨：“小梁金铭典当你再好好彻查一下，你们两个也别闲着调查调查这个副总的一些人脉关系。事态严重我得向上级反映，去忙吧。”
“是！”房门开合无声，室内悄然一片徒留下空调的噪鸣一圈圈在耳廓附近徘徊。刘振强盯着桌上混乱不堪的文件资料，日光灯煞白的资料在这个男人沧桑的脸上留下一片片深重的阴影，映着他仿若从黑暗深处走来的锁魂厉鬼一般可怖。他沙哑的嗓子就像是艰难行驶在坑洼之地上的车轮，虽是勉力行驶却颠簸即使方寸之间也行进的分为艰难：“萧柯啊……”
碎裂的声音响彻在空寂的室内，刺耳的声音仿若铁器摩擦那般令人无法忍受的难听，揉皱的纸张被扔进垃圾桶里，白惨惨的分外扎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