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杨奕飞终于松开了他们,摸着他们两个的小脑袋,道:“叔叔要走了,你们两个要乖乖的,好好孝顺你们的娘,不能惹她生气,不要让她伤心,知道吗?”
“嗯。”两个小孩子乖乖地点头答应。
杨奕飞深吸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杜小雨却在他身后悠悠地问了一句:“表哥,杨柳心还有个小名,你不想知道吗?”
杨奕飞停下脚步,没敢回头,只是慢慢地问了一句:“心儿,可以告诉叔叔,你的小名叫什么吗?”
“不悔,从小娘就叫我不悔,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有小名,弟弟没有。”
“那,那你问过你娘吗?”
“问过,娘只说了一句,因为你是杨柳心,可是我还是不懂,你们大人的话可真难懂。”杨柳心一脸的迷惑不解。
听到那一句“因为你是杨柳心”,杨奕飞“唰”地一下子转了过去,一脸震惊地看着杜小雨。
“你也不懂,对吧?明明受了那么多苦,明明伤透了心,明明不知道你当初的变心是一场戏,可是她还是拼了命地生下这两个孩子,给他们取了这样子的名字,杨柳心不悔,许君再无忧。”杜小雨悠悠地开口了。
杨奕飞不禁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那两个一脸迷茫的孩子,他心里翻天覆地般久久无法平静。
怎么会这样?她当初不是说她后悔了吗?我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我伤透了她的心,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她怎么可以不后悔?她应该后悔的!
杜小雨盯着他问:“你,敢去见她吗?”
沉默良久,杨奕飞蹲下身子,看着杨柳心跟许无忧,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你们可不可以带叔叔去见见你们的娘?”
杨柳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弟弟,不敢答话。
许无忧犹豫了一下,问:“你真的认识我娘?之前见到舅舅他们的时候,娘哭了,后来有个苏伯伯来找娘,娘也哭了,你能保证见了她之后,不会让她哭吗?”
“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会尽量不让她哭的!”杨奕飞说完之后,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许无忧看了一眼杜小雨,又对着杨奕飞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带你去。”
“谢谢!”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杨奕飞郑重地向他们三人道谢。
原来,他们都早已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难怪他们不再见他也不为难他了。这几年天心阁的人完全查不出来一点点消息,恐怕是他们有意封锁了消息吧?他们,是怕云轻再受到伤害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小雨现在又愿意让我见她了?
直到看着眼前的女子,杨奕飞满腹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羸弱得如同一根羽毛,一不小心被风一吹就会消失,最让人惊讶的是,那一头雪白的发丝,毫无杂质,白得刺痛了杨奕飞的眼,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咦,娘又睡着了啊,真是的,又踢被子了吧?怎么老是改不了这毛病?”许无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轻轻给她盖好被子。
“她的头发怎么了?她怎么会这样子?”杨奕飞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柳云轻,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你以为噬心蛊跟火寒毒那么容易解吗?”杜小雨横了他一眼,道,“当年我给了你一巴掌,气冲冲要回南宫山庄,在城外被小碧拦了下来。小碧带我去见了云轻,我才知道她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体质虚寒,噬心蛊喜阳避阴,不断消耗她的气血,火寒毒又让她的身体忽冷忽热,蛊跟毒在她体内达到了一个平衡点,让她不至于毒发身亡,却又生不如死,加上怀孕期间吃什么吐什么,那时候的她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她求我们不要告诉其他人,她怕自己熬不下去,还不如让你们一开始就以为她死了,我答应了,并将她带回了南宫山庄。因为怕她情绪波动太大,也因为生你的气,我没有告诉她你的变心只是一场戏。她很坚强,耗费了所有精力在保这两个孩子,甚至动用了苍鹰令找来各种药材,拼了命地想生下他们。生之前她便写好了遗书,做好死亡的准备,幸好这两个孩子没怎么为难他们的娘,很顺利地出来了。好不容易生下孩子的她一夜白头,昏睡了三个月才醒来,用了一年多才下得了地。一年前,她的身体开始恶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才肯让我通知范子乔夫妇前来,想将小心儿托付给我,把无忧交给范子乔,我们心知这两个孩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所以坚持不肯答应,用这两个孩子逼着她活下来,宁王夫妇更是费尽心思给她寻来各种珍稀药材,吊着她的命。半年前,苏瑾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宁王跟范子乔到处搜集珍稀药材的事,居然寻根究底找到了我这里,见到了云轻,他告诉了云轻当年你的变心是一个局,一个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揭穿慕容岳桐真面目的局,也告诉她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云轻原本就不悔,得知真相更大为震惊,可是她不敢见你,她怕你刚一得知她活着的消息,就要眼睁睁看着她死,所以她不让苏瑾告诉你,逼着所有人替她隐瞒消息。”
杨奕飞两手紧握,青筋突起,泪流满面地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柳云轻,感觉自己完全无法想象她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杜小雨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原本也不愿意告诉你,打算按她所说的,等她死了之后再带小心儿回杨家认祖归宗,可是看着她时不时的发呆,谁都知道她在想你。随着身体一天天地虚弱,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心有不忍,还是决定放出消息将你引了来,呵,柳云轻的心爱之物,不就是小心儿跟小无忧吗?他们两个可是云轻以命搏命生下来的宝贝,千金不换啊。”
杜小雨的话一字一字地砸在了杨奕飞心上,心如刀割的他闭上双眼,艰难地问出了口:“她的身体,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谁能保证呢?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是一年半载。”
“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按照她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可能会睡到晚上吧。”
“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陪她?”
“好,那我把她交给你了。”杜小雨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哄着他们道,“小心儿,小无忧,陪雨姨去给你们的娘煎药吧。”
“哦。”一直待在一旁努力消化他们的对话的两个孩子傻乎乎地答应了。
快走出门外的时候,许无忧突然回过身来,看着杨奕飞的背影问:“你是我们的爹吗?”
杨奕飞身体一僵,不敢回头,却又坚定地回了一个字:“是!”
“那你以后会一直陪着娘不离开吗?”
“会!”
“那看在娘一直想着你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你这么多年来的失职了。”
“谢谢!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我的过错的!”
“无忧,他真的是我们的爹吗?”杨柳心一脸迷茫地问道。
“嗯。”
“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聪明,因为你笨!”
“你才笨!”
“我笨都能知道,那你岂不是更笨?”
“你……”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了,待会儿吵醒你们的娘看你们怎么办!赶紧乖乖地跟我走吧。”杜小雨哄着他们离开。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无忧说你是爹,但是既然他说不跟你计较,那我也不怪你一直没出现了。”杨柳心临走之前,扔下了一句话。
“谢谢你们。”杨奕飞看着柳云轻,低声道,“娘子,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给我生了两个天底下最乖巧最懂事的孩子,他们跟你一样,善良得让人心疼呢。”
杨奕飞看着一直沉睡的柳云轻,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如同珍宝般将她抱在怀里不松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到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