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季浩然感到全身乏力,喉咙干渴,缓缓睁开眼来,发现自己正躺床上。
姜宁满面焦急地望着他,见他醒来,顿时笑逐颜开,道:“爹爹,浩然醒了!”
恪心正在屋内徘徊,听到姜宁的呼声,立刻走到季浩然床边,用手指按住了他的脉搏。原本紧锁的眉头也渐渐松开,道:“嗯,好了,脉息平稳与常人无异了!”
“我睡了多久?”季浩然问道。
“整整三日了!”姜宁接着说:“我和爹爹都在担心你,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季浩然吃力的从床上坐起,缓缓道:“我怎么会昏迷呢?”
恪心一声惊噫,问道:“你不记得了?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季浩然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那天二师兄骂我,拦住我的路,还和其他弟子一起打我。后来..后来..我身体里忽然涌出来一股力量,我把他们全都打倒了,然后..嗯,然后师傅,掌门,二师伯,四师伯都来了,之后..之后..!”
他双手抱头,显得极是痛苦,道:“之后的事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恪心温言道:“之后我们四个人合力才将你擒住,然后你昏了过去!好在你没有受伤,昏迷了几日,现在也醒了。”他显然是怕季浩然心生愧疚,才放缓了声音,连语气也变得温和。
季浩然大感惊奇,再一回想,那天的事情全都浮现在了眼前。暗忖:“我怎么会突然变得强大起来,竟然要师傅与其他三位师叔联手才能擒住我!”
只听,恪心说道:“你是说,是辰云柄他们先招惹了你,你才和他们动手的?”
季浩然点了点头。
姜宁喜道:“你看嘛,爹爹,我早说过了一定是他们先欺负浩然的!浩然绝不是爱生是非的人!”
恪心捻着胡须说:“嗯。”说罢,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浩然,你能下床走动吗?”
季浩然道:“可以,我虽然有些疲惫,但是下床行走应该无碍!”说着,翻身下床,走了几步。
“好,那你随我去见掌门吧!”恪君道。
“见掌门?”季浩然问道。
恪心欲言又止,干咳两声,道:“嗯,是这样,你昏迷的这几日,掌门每天都派人前来问候。现在你醒了,我们应该去见见他,好让他放心!”
“放心?”季浩然疑道。
姜宁拉住恪心的手,恳求着说:“爹爹你一定多替浩然说些好话,不可以让他..。”
“我会的!”恪心打断了姜宁的话说道。
季浩然听的出,师傅是故意打断姜婉儿,显然不希望自己听到姜宁接下来要说的话。
早有弟子通报,恪心和季浩然的到来。恪辰,恪君,恪景也在正厅等候。季浩然刚一踏进正厅,就感到了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
安静!今日的大殿太安静了,平日在厅内侍立的弟子也都站到了门外。厅内只有恪辰,恪君,恪景,恪心,季浩然五人。
恪辰坐在居中的椅子上,静闭双目;恪君见季浩然进来,嘴角狡黠的笑容一闪而逝;恪景却仿佛见到了一件稀奇的事物,仔细打量着季浩然;就连厅内目光如电的金像,仿佛也再死死的盯着他。
季浩然毕竟还是个孩子,在这诡异的气氛下,还是觉得有些心慌。
“师兄,坐下吧!”恪辰语气平和又接着对季浩然说:“你也坐下!”
季浩然在恪心身旁坐下,这是他第一次坐在正厅的椅子上。
恪辰语气温和,缓缓的道:“那天的事,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云柄故意生事,与其他两名弟子不但先动手打你,还辱骂你。他们伤害同门,触犯了门规,我罚他们面壁一年,你觉得怎么样?”
季浩然听到恪辰用如此温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并且还征求自己的意见,反而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忙点头答道:“嗯..好!”
恪辰又问道:“你在这里过的开心吗?”
季浩然黯然道:“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恪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日,你突然爆发出惊人的灵力,将云柄他们打败吗?”
“嗯!”季浩然答道。
“我们不知道你的力量从何而来,也不打算追究。但是你的体质确实异于常人,像人也像魔。”恪辰说道。
季浩然望着恪辰,问道:“什么?”
“也就是说,你一半是人,一半是魔!”恪辰回答道。
季浩然身体一晃,险些摔倒,道:“我..是魔?”
恪辰叹了口气,道:“你身上除了人气外,还透着魔族的气息。你体内能爆发出灵力,想来也和你异于人魔的体制有关!”
以前别人说他半人半魔,他总以为那是在骂他,除了生气外,并没有把这话当真。今日听掌门亲口说出,他才知道那些话都是事实。
那么自己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身体的力量又是谁赐予的呢?半人半魔,自己应该算是人,还是魔呢?
他忽然感到迷惘,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他开始怀疑现在的自己正身处在梦境中,等梦醒了,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可是这个“梦”却如此的真实。
恪辰正色道:“浩然,我们打算让你到后山的清风崖独居,一来可以修身养性,二来可以摆脱派中弟子对你的侵扰。”
季浩然猛然抬头,向恪心望去,见他面色宁和,对于这个提议显然是默认了;再看恪君,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明显;恪景漫不经心,对于这个提议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有恪辰脸上微显惭色。
季浩然苦笑着,眼眶子的泪水已经开始打转。
终于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好,我去!”说罢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既然赶我走了,我为什么还要厚着脸皮求你们收留呢?
所以对于这个决定他没有去争辩。
恪辰望着季浩然离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唉!蓝衣人对天正派的大恩,我们不但没有报答,反而对他托付的孩子如此绝情。我们恩将仇报,妄为修仙之士。只凭这一污点,我们四人此生就不可能有飞升的机会。”
恪君哈哈笑道:“三师弟,飞升成仙的条件太过苛刻,除了修为高深外,还要立有大德福荫于世人。别说造福苍生了,就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再练个一百年,也达不到飞升的条件!”
恪景冷哼一声,道:“那也未必!”
恪君一怔,随即笑道:“我忘了,四师弟天赋惊人,师傅在世时就常说你,日后修为必能超越林清先祖!”
“师傅是说过我天赋惊人,却没说过可以超越林清祖师,二师兄你又不必讥讽我呢!”恪景说道。
恪心不愿听他们争吵,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正殿,向居住的小院走去。
刚一踏进小院,就看到神色焦急的姜宁。姜宁见到恪心回来,忙道:“浩然收拾行李去清风崖了,我们快去把他劝回来!”说罢,拉着恪心的手向院外走去。可是这一拉却没能拉动恪心。
姜宁吃惊的望着恪心,只见恪心凝望着后山的方向,道:“或许对于他来说,待在后山反而比留在这里快乐的多。”
后山的清风崖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屋外绿草清香,一颗郁葱的老树,盘根在屋前。阳光从密叶的缝隙中穿过,落在地面上,将大树留在地面上的阴影,戳出了几点亮光。季浩然走出房门,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中舒畅,心想:“一个人住在这里,倒也清静!”
第二日一早,季浩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浩然,吃饭了!”一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过来。
来的人正是姜宁。
姜宁将提着的饭篮放下,问道:“住在这里习惯吗?”
季浩然笑着说:“习惯,当然习惯了。一个人住在这里比待在天正派自在的多了。”
姜宁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从小性子就倔,害怕别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面。我是你大师姐,咱俩一块长大,在我面前,你还要故作坚强吗?”
季浩然沉默着。
姜宁打开饭盒道:“吃饭吧!”
季浩然应了一声,拿起碗筷扒起饭来。
姜宁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道:“住在这里清静自不必说,但真的会自在吗?”
季浩然心头一酸,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停,只顾望口中送着饭。
姜宁道:“其实,如果你想学灵术,告诉我,我可以偷偷教你啊,干嘛要去偷看呢?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季浩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的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去偷看他们练功。只是他们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是要去。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去偷看,他们一定会认为我是害怕了他们,不敢再来了!”
姜宁欲言又止,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
姜宁待季浩然吃完饭,陪他聊了会天,才提着空饭篮下山。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季浩然窝在草房内,觉得眼皮沉重,渐渐睡去。
半睡半醒间,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扑通!扑通!”
从他六岁那年开始,这个声音就经常回荡在他的耳边。这声音低沉,有节奏,像呼吸声,又像是心跳声。如梦似真,若有若无。但这次与以往不同,这个声音比以前听到的更加清晰了,仿佛距离声源又近了许多。
季浩然忽然睁开了眼睛。以往,他只有在睡着时才能听见这个声音。可是这一次,当他睁开眼睛时,这个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他推开门,走出屋外。
星月无光,四周漆黑一片,可是他竟能看清身旁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花草。
在他三岁那年,姜宁趁着夜色,带他去捉萤火虫。不料,随行的火把被一阵怪风吹灭了。就在大师姐因为四周漆黑而惊慌失措时,三岁的季浩然,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将她带回了家。姜宁感到惊奇,便问他:“这么黑,你能看见路吗?”然而季浩然却惊奇的反问道:“难道你看不见路吗?”
季浩然闭上了眼睛,仔细倾听这声音,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确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决定,这次一定要找到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