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会根据本能，对先投以黑暗的人产生恶意，从来没有给过重新接触光明的机会。
从来没有..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高十二中的某间厕所内，一名男生跪在地上，其余几名男生将他围在一起，铺满瓷砖的地上，隐约中还会看见散发着腥臊味道干枯的尿渍。几名男生有些嫌恶这地上的肮脏，抽了抽鼻子，一个耳光便落在跪在地上的男生脸上。
啪的一声，男生的脸顿时红肿了起来，男生的顶着一头自然生长的及耳发，身上穿着中学特有蓝白相间的校服，校服的蓝色地方，已经被洗的微微有些发白，可却十分干净。由于这一耳光的惯性，男生的重度眼镜也被打的摔到一旁。
啪！
那眼镜也是没有经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碎了，男生的眼前一片迷茫，没了眼镜，与瞎子已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或许是眼前的虚无让他有些恐惧，也不管地上多脏，便用手顺着声音摸去。
啊！
一声惨叫响起，却是那男生伸出来的手，被其余几人狠狠踩在脚下，那动作仿佛踩烟头一般，还拧了几下。听见这声惨叫，几人都笑了出来。
“蒋东，已经是第二天了，昨天答应给老子的钱，今天还TMD没拿来。”
说话的是一个高壮的男生，梳着一头短发，嘴里还叼着一根未燃尽的烟，香烟的味道弥漫开来，几名高中生闻着很是陶醉，却呛得倒在地上的男生狠咳了几声。
忘了说，倒在地上的男生名叫蒋东，是高十二中的高二一班的男生，学习成绩优异，次次考试都是学校的前三名。高十二中是这里有名的重点高中，学霸无数，但也有纨绔子弟被家里或是用金钱，或是用官职送了进来，盼望着能在这里好好读书继承家业。却是不曾想，本是阳光灿烂的年龄，却是做起了施暴者，欺凌别人的身体，践踏他人的尊严。
而蒋东，则是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这所重点高中，本想着安心完成学业，考上一所好大学回报父母、回报社会，却是不曾想，竟成了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不过即便如此，在他心中仍是坚信，善良可以感化一切的黑暗，这些人只是被黑暗蒙蔽了双眼，人性本善，他们其实都不坏。
蒋东有些发抖，疼的呲牙咧嘴，却因为刚才的几声不应该发出的咳嗽，再次挨了一顿毒打。
“哎，你知道吗，他这个人就知道读书，却是不知道啊，有些时候家室，是无论怎样都比不了的。”
“对了，说道家室，他妈在学校的不远处卖着水果，他爸前几年事故摔断了腿，家里全靠着他妈呢。”
“我说的吗，整个人骨子里都透着一股低贱的味道，原来啊，是和他爹娘一样。”
这间厕所门口爆发出了一阵阵大笑的声音，这些话，听在蒋东心里，和针扎一样的难受，却是不知道这些女生是怎么敢趴在男厕门口的。
蒋东带上有些裂痕的眼镜，看着厕所门前聚集的男男女女，从那帮人中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在这紧张的高中生活，蒋东，便是所有人快乐的源泉。
他们，又何尝不是施暴者呢，用恶毒的言语伤害着一个人的心灵，躲在人群中发出阵阵哄笑，缩在角落，反正，也不必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龟孙子，你TMD四处看啥呢，给老子跪着。”
那男生又骂了一句，蒋东却是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男子顺着蒋东的目光看向门口，才看见一位好似出尘般的美女，冷冷的看着这些人。男子见状，忙笑了笑，那腰也压的低了些，满脸媚色道：
“是辰嫂来了啊，这......”
没等男生说完，那被称为辰嫂的绝世美女便转身离开了，男生尴尬的还摆着之前的姿势，干笑了两声，便转过身对着蒋东，仍是那副恶霸的嘴脸，嘴里恶狠狠的说着：
“CNM的，让老子在辰嫂面前丢脸，老子今天弄死你。”
说完，男生揪起蒋东的头发，便向前面的小便池撞去。
当当当！
不知撞了多少下，男子却是越打越生气，又抬脚踹了蒋东的头几下，打的有些累了，男子才歇了一小会，看着那小便池上也泛出一些血迹来，不过男子却是没有什么害怕，更没有什么怜悯，看见这血好像是一剂兴奋剂一样，又抬脚踹了蒋东一脚，嘴里还骂着：MD晦气。
或许是次次打中头部，蒋东微微发晕，也或许是便池里的尿骚味刺激着嗅觉，蒋东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男子以及外面众人见状，都恶心的抽了抽鼻子，那男子却向前走了走，脱下裤子便对着尿池里蒋东的头哗哗尿了起来。
门口的女生见状，尖叫了一声便退离开去。腥臊的尿液流淌在蒋东的头上，蒋东或是有些习惯了，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有时，他也想着不如死了算了，可想到父母，还是收回了这自杀的念头。
男子抖了抖，便提上裤子走了出去，却突然听见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一改霸道，满是媚色道：
“这，辰哥您来了，蒋东刚刚被我收拾了一顿，居然在背后说辰哥的坏话，小子活的不耐烦了，您看就在里面，您要不要也去教训他一...”
“不用了，脏了我的手。”
和刚才一样，男子没说完便把话噎了回去，只见那被称为辰哥的人摆了摆手，那男子便干笑着退了下去。
.
“班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大一股怪味？”
课堂上，一名中年男老师抽了抽鼻子，脸上疑惑中又带着些许的嫌恶。那男子走后，蒋东在卫生间冲洗了两下，便急忙回来上课了，却没想到味道仍是挥散不去。
听着老师的话，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在了蒋东身上，也许是心虚，蒋东并没有抬头，反而将头压的更低。
“蒋东？又是你，怎么回事，你学习好老师知道，可个人卫生，做人的方面你也要做的到位啊，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出去整理整理。”
蒋东的座位在班级的墙角，没有人愿意和他一座，以至于他旁边的桌子都是空着的，后面的同学听老师说着，夸张的向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嘴里嘟囔着侮辱性的词语。蒋东将头低的更低了。
啪嗒...
这是第一次，蒋东无声的哭了，
老师，为什么你就不明白呢？
“蒋东，你怎么...”
蒋东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起身跑出教室，却是没跑远就听见在教室里爆发出的熟悉的大笑声。
哗哗...
水花从水龙头中流下，冰凉的水浇在蒋东头上，他的心里，一团乱麻。
“为什么，为什么......”
蒋东的脸上，泪水混合着冰水，缓缓留下，蒋东红了眼双手柱在洗手台上，身体随着哭声发抖着。
一张纸巾，递在蒋东眼前，顺着纸巾抬起头，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奕..”
林奕是蒋东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一起考入这所高中，却是因为蒋东被欺负渐渐与之疏远，蒋东没有想到，林奕居然在这个时候给他递过来一张纸巾。
“擦擦吧。”
林奕缓缓开口，蒋东擦了擦自己的眼镜，又擦了擦脸，抬起头，身前却是已空无一人......
是啊，他也怕受牵连。
蒋东自嘲的笑笑，绕过门卫大叔，偷偷的跑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逃学，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心中迷茫，自己，为什么会被欺负，蒋东自认对所有人和事保留着一颗善良的心，却不知为何自己的善良却换不来别人的真诚。
正想着，蒋东已经走到了蒋母的水果摊前，蒋母三十多岁才生了蒋东，算是高龄产妇了，如今已经将近五十岁，头发花白，佝偻的身子推着水果摊，独自撑起了这个家。蒋东躲到一旁，看见蒋母正和一年轻女子为这几毛钱的果价商量着，终于蒋母妥协，便宜了几毛钱，女子满意的接过水果，回到了摊旁的车里。
“姑娘慢走。”
高档的轿车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刺的蒋东的双目刺痛。蒋母收好钱，脸上满是笑容，在水果中翻找着，找到了几个黄橙橙的橙子，欣喜的收好，嘴里还在念叨着“留给小东吃”。蒋东看着这一幕，心中一酸，也不管自己是逃课出来，便叫道：
“妈。”
听见蒋东的话，蒋母回过头，满脸疑惑的问道：
“现在还是上学时候，你咋还出来了？”
蒋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有支支吾吾的说着自己听来都虚假到不行的谎言，确是见蒋母笑了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啊，在妈妈心中，蒋东一直都是那个听话、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对不起妈妈，这次让您失望了......
蒋东陪着妈妈经营着水果摊，或许因为地点并不是那么繁华，过了许久，也并没有卖出去多少水果，蒋母有些发愁，却因蒋东在旁，仍是露出一副轻快的神情。
母子二人虽是被太阳灼的汗流浃背，可也享受着这属于二人的母子时光，虽苦亦甜。
“蒋东，你这怎么不回学校啊？”
突然，三名男生走到果摊旁，其中一名男生的话更是打破了之前的和谐时光。
“好几节课你都不在，老师叫我们找你，却没想到在这找到了你，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逃学。”
蒋母听闻，一阵惊呼，却引起了那男生的注意，只见那男生看向蒋母，态度谦和道：
“这位就是阿姨吧，阿姨好，我们是蒋东的同学。”
三人齐声问好，温文有礼，蒋东见状，睁大了双眼，这三人平日欺负自己甚欢，今日自己更是因为中间那人被老师羞辱，才会逃学，可他们又为何演出一副好同学的样子。
“好好好，来，吃水果。”
蒋母自然不会明白他们之间这些事情，热情的将舍不得吃上一口的水果递给众人，满是微笑。而那三人更是接过水果，剥开一个橘子，大赞好吃，笑容满面吃的不亦乐乎。
“哦对了阿姨，我们要和蒋东走了，要不老师该着急了，还有，最近学习任务紧张，老师叫每人交500块资料钱。”
“啊对对对。”
周围二人齐声附和着，蒋母听闻，微微发愁，还是从不知是哪里的兜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钱，一块的、五块的、十块二十的，五百块钱硬是凑得很厚一沓，钱上潮乎乎的，沾满着蒋母的汗水。
蒋东看着这一幕，心中明白自然是这三人的把戏，于是说道：
“妈，这钱不急，而且我的辅导资料已经有很多了。”
蒋东将手挡在男生手前，将那一沓钱推了回去，蒋母为难看着众人，看了看蒋东，低低说了一句：
“是妈没用。”
这句话好似针尖一般硬生生扎在蒋东心头，没用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妈妈却......
这钱是妈妈辛辛苦苦一分分攒下来的，是爸爸的买药钱，不能动的，哪怕，换来的是一顿毒打......
“C的，老子打死你！”
三人带着蒋东走后，便拐着走进了一个小胡同，一脚便踹趴了蒋东，又是一顿毒打，他已经习惯了。
“什么烂东西，刚才吃了他家恶心人的泔水，整个人都难受。”
呸！
一口痰吐在蒋东脸上，说罢，三人还惺惺作态的呕了呕，好似要吐出什么东西一样。
啪！
男子扔掉了手中的橘子，砸在蒋东的脸上，砸的生疼。
“恶心！”
三人一脚便踩烂蒋东眼前的橘子，汁液迸溅，有一些更是溅入蒋东的双眼，让他睁不开眼。酸涩感蔓延开来，蒋东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知是生理反应，还是悲哀的泪。
儿子无能，
妈妈，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