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关卡重重,门卫森严。侍卫刚正不阿,个个都如门神般刻板威武。
阮靖唯掀起窗帘一角,漠然看着沿途皇宫的风景。
拥有别人望尘莫及的这一切光明,还想去掌握黑暗,真是贪心啊!
宫轿摇摇晃晃。本来就疲惫不堪的阮靖唯忍不住有些犯困。
忽然,轿子颠簸的厉害,外面也传来些吵杂,把阮靖唯一下子闹清醒了。
阮靖唯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这时轿子也停了下来。
“见到本宫也不下轿行礼,这轿中人也当真金贵!”
这声音娇俏蛮横,多半是哪位公主或者小公子。阮靖唯在脑中把宫里的年轻一辈都过了一遍,马上有了结果。阮靖唯不紧不慢地正了正衣,但是也没有出去见面的准备。
轿外吉公公忙迎上去:“奴才参见淮洛公主!”
“小吉子,轿里坐的什么人,好大的面子!”
吉公公放低了身姿,可怜兮兮地说:“求公主饶命!这是太后请来解闷的客人,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奴才怕太后也等急了。还请公主宽恕!”
“哦……”那刁蛮公主拖长了尾音,好像在做着什么打算。
阮靖唯慢慢合上眼小憩。
难怪吉公公能混到太后身边,想必阿谀奉承、装腔作势之事很是擅长。
“本宫也要到太后那里去,那就一块去吧,客人?”
“……”
阮靖唯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掀起门帘,下轿行礼:“民女阮靖唯见过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嗯。”刁蛮公主终于见到轿里的人,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得意,“阮靖唯,又是什么人啊?”
阮靖唯还行着跪拜礼,低着头。
旁边的吉公公回道:“回公主,阮姑娘是京城铃兰楼楼主。”
淮洛愣了下,看向跪在那的人打量了会,忽然皱起眉,不悦道:“吉公公你胆敢糊弄本宫是不是?太后寿宴那日,那铃兰楼主分明是个顶顶漂亮的人儿,怎是这么个平民?”
阮靖唯:“……”
吉公公陪笑:“小人怎么敢糊弄公主呢?不信公主再好好打量?”
淮洛狐疑地瞪着阮靖唯:“抬起头来!”
阮靖唯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郁闷地微微抬起下巴。
淮洛凑到她眼前。
阮靖唯一愣,惊讶地看着她。
淮洛只以为她是因为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没有深究她的神情。
阮靖唯迅速收拾思绪,面容回归平静。
“确实是铃兰楼主……”淮洛喃喃,一手拉起阮靖唯,不容分说地命令道,“来教本宫跳舞!”
阮靖唯心下有些莫名情绪尚按捺不住,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个子只到自己胸前的少女。
吉公公又迎过来,擦了下冷汗。
“小主子,太后还等着呢!”
淮洛没得到阮靖唯首肯,非要和阮靖唯挤着同一顶轿子。吉公公劝不动,也就随她了。
“……”
宫道远长。独自闹腾了一会,淮洛也终于累了。阮靖唯默然低头打量这个倚着她的小丫头。
淮洛公主长的很端庄,只是性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看来“相由心生”这句话,并不是时时适用。
“殿下,阮姑娘,坤宁宫到了。”
阮靖唯抬手照顾着公主下轿,自己跟随在后,脸上却有些瞒不住的心事重重。
两人经吉公公通报后,随宫人入宫。
正上,一人穿着打扮雍容华贵,年近耳顺但让人只觉和蔼亲切。
看着这宫中的安宁祥和,阮靖唯只觉悲哀,一想到众江湖兄弟,袖下的手不禁紧握成拳,低下头把情绪隐进阴影中。
“儿臣参见太后!”
“民女阮靖唯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两人一前一后跪下。
太后先是看向淮洛公主刘许诺,招手让她过去:“诺儿来了,快起来!”
“哎!”刘许诺起身一蹦一跳地过去,期间还回头瞥了阮靖唯一眼。
可惜阮靖唯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
太后又看向座前跪着的人儿,笑道:“你也起来吧!赐座。”
阮靖唯谢过恩才缓缓起来,坐到一边。
太后被刘许诺缠上,被哄的笑呵呵的,一时没有搭理阮靖唯。
阮靖唯坐在一边默默看着,默默打量。
那日寿宴上,阮靖唯便发现了,太后说是潜心礼佛,可是分明还是个“女人”,没有几个女人不肯在自己脸上下功夫的,看太后这皮肤光滑的就知道了。
“阮楼主,今日天好,便想召你入宫陪哀家聊下家常。”太后和刘许诺聊完了,又转向阮靖唯身上。
阮靖唯淡淡地挽起嘴角:“得太后赏识,是民女的福气。”
太后细细地打量着她。
“年轻貌美而不张扬,有才德而不放旷,英气傲骨却又内秀,沉稳冷静,果真是非凡之人,不同于寻常闺秀。”太后笑着点点头,又说道,“难怪铃兰楼能名盛京城,连宫中的皇子公主,有时也要偷偷出宫去逛一逛。”
阮靖唯起身答礼:“太后过誉,民女惶恐。”
太后伸手虚扶她起来:“你担的起。哀家这里,你可放松些,不必这般拘谨。”
刘许诺看了看这两人,忽然说道:“阮楼主,本宫方才说请你来教本宫跳舞,你还没答应本宫呢!”
太后笑呵呵地轻轻拍了下她的头:“诺儿这性子也是哀家宠出来的。封她作公主,入主湘雅宫,平日在宫里就飞扬跋扈。若不是哀家疼爱,哪个郡主敢这般嚣张?”
阮靖唯笑了笑,不接话。
淮洛公主的父亲,是已逝的洛王。而洛王,则是当年珑乐公主的遗孤。珑乐公主和太后是表姐妹,当时珑乐公主还是太后最好的朋友,可以说,她能成皇后,个中还有珑乐公主帮的忙。
可是,太后为什么会召她入宫,为什么会对她心生好感?若是仅凭一支和当年珑乐公主相像的舞蹈,又怎会和她聊家常,而不是召她入宫献舞呢?
再说,她也才刚回京。这其中,真的只是巧合吗?
太后看阮靖唯又沉默了,叹息道:“太过沉静也不是好事啊……这点,你和珑乐真不像。你这舞艺,师承何人?”
“是祖上传下的。”阮靖唯又补充,“铃兰楼亦是祖上产业,能有今日成就,也是祖上奠的根基稳固,是以民女才说,是太后过誉了。”
太后拿起放在一边的一对阴阳珠,淡淡道:“纵使有金山银山,子孙不孝,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阮靖唯静静地看着手边的茶杯。
“太后说的是。”
刘许诺看她们说的严肃,也不再放肆,安静地坐着。
太后又问了阮靖唯一些背景的事。阮靖唯都只是称自己封城人士,世代为商。
看阮靖唯脸色苍白,偶有轻咳,太后也觉得乏了,赐了些药材便让她回去。
阮靖唯告退后,从坤宁宫出来,直觉得脚下发软。
望着这宫前辽阔又气宇磅礴的广场,阮靖唯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她所坚持的,她所背负的,全都变成了一个笑话,那她该何去何从?
这么魂不守舍地沿檐廊走着。
忽然听到前方有人低呼。
“这,可是铃兰楼主?”
阮靖唯好不容易才提起精神,寻声望去,心下一沉。
“民女见过卫王殿下。”
面前衣着雍容华贵,风度翩翩,却脸色苍白的儒雅男子,正是上次被铃兰楼栽赃嫁祸的皇室子弟,卫王。
阮靖唯之所以认出他,是因为她调查过皇室众人,但这也是第一次见到本尊。
卫王第一眼给她的感觉,和初闲很相像。
只不过一个是纯洁春风,一个却是惆怅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