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虽然是匈奴一族,但牢狱却有些中原人的模样,在齐泽看来,甚至比住了穹庐帐篷还要牢固——毕竟还是个泥土盖起来的。
董木合下令将齐泽和萧灵均关入牢中,而商队的其他人则被软禁起来。
“这土牢倒还是有点意思……”齐泽尚还有心思在牢里走走看看,仔细研究。
土牢的意思,就是万一遇到敌袭,帐篷和穹庐拆走逃离后,把犯人留下吗?
“灵均,”齐泽伸手敲着土墙,笑着回头看向墙下打坐的萧灵均,问道,“你运气全力之下,可能将它击破?”
萧灵均睁开眼,沉吟了下,保守道:“应该可以。”
齐泽嗤笑一声:“那他们还敢用来关人?”
萧灵均抬头张望了下,留心了下墙上以及地上的一些痕迹,淡淡说道:“毕竟,一般被关进来的人,都是些受过拷问逼供、身负重伤的人,哪还有力气去破牢?”
加上,也不会料到一个中原人会有破墙的能力。
齐泽撩袍在他对面坐下,说:“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明明他们这么多年来都未能攻入中原,却觉得中原人文弱,不仅轻敌,甚至是看不起的意思。”
“因为他们一直认为,中原人之所以能稳守,主要就是依靠了强弩。”萧灵均听他说的话,忽然来了兴致,认真地和他探讨。“匈奴最忌惮的,并非中原人的武力,而是中原人的智慧。就如董木合对安歌诸多提防,也是因为小心安歌使诈。”
齐泽稍作思忖,如实道:“我中原是人才辈出,可草原上沟通天地,也算是一块灵地。中原也能有人天生神力,草原上也该有人才智过人才是。”
萧灵均抿嘴顿了顿,说:“大哥你也是天资聪颖的人,但你能无师自通吗?”
“若没有人指导,思绪走了岔路,就容易走火入魔。”齐泽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而越聪明的人尤其是。”
匈奴眼下还不算归顺芩国,但战争消停,倒是让商业发展起来,接下来,难免会哪个首领动起了重用汉人军师的心思。
这其中似乎也有利可图?
就在齐泽顾自琢磨时,萧灵均忽然扭头望向牢外,凝神细听,有些疑惑地眯起眼。
少顷,一个黑发黑衣黑面具,全身只露出一对黑眼瞳的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土牢外。
齐泽察觉到萧灵均的异常,亦朝牢外望去。
那人向萧灵均点了点头。
是靖娘的黑影手下吗?
萧灵均起身走过去问:“是他有吩咐吗?”
黑影不说话,只将手里的消息递了过去。
萧灵均刚接过,那黑影便闪身不见。
齐泽也走了过去,朝外面张望了下:“是他的手下吗?”
“是吧……”萧灵均将信纸展开,随口回答。
齐泽倒不是很关心信上内容的样子,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黑影刚才站过的地方,然后问:“你可以吩咐那些人吗?”
“嗯?”萧灵均抬头用眼神询问。
“方才我们讨论之后,我在想,草原上,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会不会还有商贾以外的汉人存在?”
“……”萧灵均张了张嘴,颔首认同,“或许,确实值得调查一下。”
先前讨论的一切都是在匈奴人还没有接受任用汉人的前提下,万一,已经有谁招到了他们都不知道世外高人前来为师呢?
纵马奔腾,心旷神怡。在中原不会有的风景和恣意,让人忍不住就想饮歌长啸。
体验着中原所没有风景以及风情,仿佛时间都过得快了些。当琪琪格和安歌回到城里时,天已经尽黑,因为玩得尽兴,两人都忘了时间。
琪琪格为人开朗大方,其实是个好姑娘。只不过对于她的期待,安歌也唯有辜负了。
对她,我可能还要做出更伤她心的事。
安歌望着她下马,心里叹了口气,亦翻身下来。
城门有人焦急等候,一见两人回来,急急忙忙地迎上来,先向琪琪格打了招呼,然后转向安歌:“族长要我带你去见他。”
琪琪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扭头看向安歌。
安歌面不改色,含笑道:“有劳带路。”
“……”琪琪格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追了上去,“我也要去!”
那人回头说:“抱歉,琪琪格,你不能去。”
“我……”
“族长说你不能去。”
琪琪格一窒,努着嘴,站在原地,忿忿看着安歌随那人离去。
安歌只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在意,心里揣摩起延术的意思。
不管那个去了乔氏送礼的人是否已经回来,可以肯定的是,他把消息传回来了。
董木合现在应该把商队的人都监视起来了,下一步要怎么做,他肯定要仔细斟酌,一方面紧盯着兰氏的动静,一方面还要小心谋划,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动作。
至于这边,延术打算怎么处置自己呢?
最坏的打算,就是把自己杀了。
而比较坏的打算,就是想方设法,控制自己?
“进去吧。”
走在前头的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无表情地说。
安歌回过神,微笑着欠了欠身,自己掀起门帘入内。
穹庐之中设了一张矮桌,那卧虎大汉坐在一侧,朝桌子的另一边比划了一下。
安歌依旧执意行礼,然后才在桌边落座。
延术将手边一只空的酒杯放到安歌面前,抬手斟满了酒,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族里最好最烈的酒,是个男人就喝了它!”
“……”
安歌的表情有些怪异,内心则更多是谨慎。
这一杯酒下去,就是一场赌博。有毒?没毒?
延术看着安歌嘴角意味不明的笑,冷哼一声,不屑道:“还怕我下毒吗?你们中原人的小人之心还真是重,果然就是你们说的‘表里如一’。”
“大人不必用激将法,小人自然不敢不喝。”安歌笑了笑,坦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一入口便烧,沿着喉咙一路烧到胸腔,随即似乎整个人都要着火一般,安歌的脸上亦映出了不正常的红晕。
延术眉头微挑,手里把玩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给董木合卖了什么东西?”
“小人不能告诉大人。”安歌淡淡道。
“如果,我说我要买呢?”
延术放下酒杯,眯起眼,虎视眈眈盯着坐在对面瘦小的年轻汉商。
“那么,在此之前,请容许小人问大人一个问题。”安歌静静地看着延术。
“你问。”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表里如一’、‘激将法’,”安歌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
“大人,是跟谁学的汉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