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夜里我们静静地坐着
我们双膝如木
我们支起了耳朵
我们听得见平原上的水和诗歌
只是我们自己的平原、夜晚和诗歌
——《海子小夜曲》海子
“螃呀么螃蟹哥，八呀八只脚，两个大夹夹，一个硬壳壳……”
“城门城门几丈高，三十六丈高，骑匹马，到处转，书林接，塘子巷，昆明呢街，昆明呢巷，大街小巷数不完……”
“这本书挺有意思。”我看着书笑了。
“什么书？”杜华问我。
“一本收集了昆明童谣的书。”
“童谣？你这么大的人买什么童谣？”
“送给医院的小朋友。”
“陈峰，不是我说你，你要这么当义工到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不打算好好找个工作？”
“……”
“阿姨打电话问我，你最近在干嘛，为什么总是那么晚回家。”
“你怎么跟她说？”
“我能怎么说，我哪敢告诉她你在当义工，你爱摄影，阿姨不仅不像叔叔那么反对，反而对你寄予厚望，可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义工啊，多么有意义的事。”
“我不是说义工不好，可你总要有收入吧，老这么下去，等你以前的那些微薄的摄影稿费没了，你想啃老还是要饭？你还讨不讨媳妇？”
“我讨不讨媳妇关你毛事，如果是图我钱财的媳妇，不讨也罢。”
“喂，你生什么气，我还吃力不讨好啦，喂！喂！陈峰你给我站住！”
虽然和杜华吵嘴，可她还是坚持送我回医院，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到啦。”
“谢啦。”
“喂，你等等，我刚才不是干涉你讨不讨媳妇，我只是让你别让阿姨担心。”
“知道啦。”
“哟，这不是那个咖啡西施吗？大美人，来医院干嘛？有什么不舒服跟我云医生说。”
我刚下车就碰到了云炜和路思齐，看这时间点，应该是刚吃完午饭回来。
“注意点影响，你好歹是个医生，这里是医院门口，别太轻浮。”
“是，陈峰教训的是，我虚心接受。”
“午安，两位大夫。”
“午安，你的仓库还好吧。”
“托福，多亏了那谁帮忙，挺好的。”
“什么那谁，我没名字让你叫吗。”路思齐一脸不满。
“呵，你原来没变哑巴，你有名字，只不过不好意思我记不得了。”
“那我的名字你应该没忘吧？”
“云炜，我没说错吧。”
“真聪明，什么时候请我喝咖啡啊，你欠我的。”
“随时欢迎。”
“咳咳，你俩别太过分了，旁边还站着两个喘气儿的呢，调情也注意些分寸。”路思齐冷冷地说。
“你几岁，怎么像个老头子似的。”
“要你管。”
“要你管。”
杜华学着路思齐的模样腔调，把路思齐气得一下子鼓起了脸，却又说不上话，杜华看他那样，瞬间笑开了花。
“路思齐，虽然你一板一眼的，脾气又臭，像个小老头儿似的，不过还蛮可爱的嘛。”
路思齐听杜华这么一说，瞬间脸红到脖子了，我和云炜看在眼里，也不禁默契地相视一笑。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看店吧。”
“ok，那我先走啦，云炜，只要你有时间，就让陈峰带你来我店里，我随时有空请你喝咖啡，小老头儿，你也来吧，当是感谢你帮我清理仓库。”
说罢，杜华就把车调头走了，路思齐呆呆地看了一会儿。
“真稀奇，她叫你小老头儿，你不生气么？”
“什么？啊？当然气啦。”
“她说请你喝咖啡，当是道谢。”
“什么请我，是我们，再说什么是‘当是’，本来就应该好吗，她那仓库明明就是我一个人打扫了一晚上才清理好的。”
“瞧你，屁大点儿事，至于这么脸红脖子粗吗？”
“走吧，该上岗啦。”
我催促着他俩回到住院楼，他俩依次去查房，我回到李茉的病房，李茉正好也吃罢午饭。
“叔叔，茉茉。”
“来啦，吃了没？”
“吃了。”
“晓阳，你去哪儿啦，今天这么久才来？”李茉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个朋友约我去书店啦。”
“朋友，谁啊？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
“还有谁是你认识而我不认识的？”
“其实也算不上朋友，只是偶然在学校认识的一个人。”
“男的女的？”
“男的。”
“有可疑。”
“你在胡说什么呀。”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你买什么书啦？”
“我发现了一本蛮有意思的书，是昆明的童谣总编。”
“是吗！那好玩儿，快给我看看。”
“诺。”
李茉拿着那本书爱不释手的看着，一页一页的翻，偶尔发出噗嗤一笑，我看她笑得那么甜，不禁想上帝能够恩赐福泽，别带走这个可爱的姑娘，就让她这么笑吧，像个孩子一样，露着干净温暖的笑容。
“晓阳，你唱给我听。”
“啊？”
“你唱给我听，这些童谣小时候你可会唱啦。”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唱这些东西，像话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谨了，是你说的童心不分年龄的。”
“让云炜哥哥唱给你听好不好？”路思齐把云炜推了出去。
“我？”
“不是你还有谁。”
“好，我豁出去了。”云炜清了清嗓子。
“谁听你唱，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老听他的有什么意思，我可是童谣小王子，想当初那些街坊的小姑娘都让我教她们，孩子王不是白当的。”
多亏了路思齐和云炜赶来，要不然，我可就会后悔买回了这本书，说实话，这些童谣都是昆明人耳熟能详的，但我节奏感不好，一唱就穿帮啦。
“喂，你会不会啊？”
“我怎么不会啦，这不挺好的嘛。”
“你发音不准！”
“怎么不准啦，你听……”
我们都被云炜不标准的发音逗笑了，可云炜死活就是坚持他唱的是对的，李茉就这么和他杠上了。
“好啦，茉茉，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也对，谁让你不是纯种的昆明人。”
“这哪能怪我，谁让我爸妈的爱那么伟大，能够跨山过省的结合，并生了我这个南北混血的优良品种。”
“切。”
“李茉，该打针啦。”
“护士来喽，某人又该继续输液喽……啊！”云炜真的很嘚瑟，结果被李茉狠狠掐了一下。
“掐的好，谁让你幸灾乐祸。”
“路思齐，你站哪儿边的！”
路思齐撇撇嘴，李叔、李茉、还有我都笑了。
“我不想打针。”
“不打针病怎么会好。”
“打了那么长时间的针，今天可不可以放一天假。”
“哪有这样的，小孩子都比你乖。”
“你就会说风凉话，我俩换换，我给你开药，你来天天躺着打针。”
“我说不过你，白晓阳，她是你女朋友，你来哄。”
“哪有你这么不负责的医生。”
我埋怨云炜一句，坐到李茉身边，尽量让自己的声调温柔，李茉说得对，天天打针，那么多大瓶的针水，谁能经受的住，自然会闹情绪。
“你得快些好起来，否则我怎么带你到处去考察，到处去玩儿。”
“老这么着，我宁愿不好了，病死算了。”
“瞎说，你死了，李叔和我怎么办，哪来的这么自私的丫头。”
“那好，我也不能吃亏，你像小时候那样哄我，我就打针。”
“现在？在这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嗯。”
“你存心整我呢？”
“嗯，反正你不哄，我就躲到被子里去，不打针。”
“算你狠，护士，打针。”
“喂，你去哪儿？”
“放心，我不会食言，你先打着，我出去抽根烟缓缓。”
我到医院的吸烟处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云炜和路思齐跟了出来。
“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妈呀，吓死我了。你俩怎么老跟在我屁股后面，不用管其他病人吗？”
“拜托，其他病人另有主治医师的，我们不过从旁协助，目前李茉是我们的重点项目。”
“刚刚你和李茉咬什么耳根呢？我看你脸色都变了。你到底答应了这小妮子什么她乖乖打针啦？”
我从口袋里拿出李茉的日记，翻开那页，拿给他俩看，他们果然看得哈哈大笑。
“辛苦啦，好好加油，白晓阳那家伙真是绝了，哈哈哈哈哈。”
过了一会儿，我回到病房，云炜幸灾乐祸的不知从哪里借了支口红来递到我手上，我豁出去了，干脆把嘴巴画得像个青蛙，然后用手机搜到了那首歌——疯狂的青蛙，接着我像只青蛙一样开始给李茉跳青蛙舞，李茉、李叔、云炜、护士全都捧腹大笑，连路思齐这个小老头也不禁笑开了花，我想我这辈子从没做过这么活泼、这么丢脸的事，这次算是栽了。
“2006年8月9日，晴，转眼我们已经步入初中，初中老师不像小学老师整天跟在学生屁股后面打转，管得比较松。我一直觉得晓阳酷酷的，他只对他感兴趣的人事物有热情，否则就一直闷闷懒懒的，听他们班的一个女生说，刚开学第一天他走进班里好多同学就觉得他长得挺好看，原本想跟他说话，谁知他找了一个极偏僻的地方坐下后一声不吭，后来上课除了数学课和生物课，其他的课要么有精无神的，要么就直接趴倒睡觉，呵，他果然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说起生物课，那是他一大心头所好，我犹记得那年晓阳妈妈带我们去书店白晓阳看到那本《物种起源》的儿童读物时的表情，就像汤姆索亚在山洞里找到了宝藏一样兴奋，其实我原本对生物的热情没有那么高，可是白晓阳那家伙总在我耳边说各种奇怪好玩儿的动植物，拉着我一起看《动物世界》、《探索生命》、《自然密码》等科普电视节目，我本就一直认为生命是崇高的，在白晓阳的引导下我愈发觉得生命的存在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大到海洋里的鲸，小到沙漠里的一只蚁，宏观到整个宇宙，微观到一片绿叶，生物的一点一滴都是绝妙的梵音。最近，白晓阳又送了我一本书，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我真怀疑，我是不是要奔着中医去了。
……
2006年11月23日，阴，今天老爸被叫到学校来了，不是因为我，是为白晓阳，没错，期中考刚过，白晓阳因为考了他们班垫底，害得这次我们班平均分高过他们班成为第一，他们班屈居第二，他班主任那老头子争强好胜气不过，把我老爸找了来。其实白晓阳的成绩不错，只不过我们都在尖子班，他的偏科害了他，他的生物是满分，数学只被扣了三分，地理扣了五分，乍一看还挺不错，可是这家伙语文只考了五十几分，其中四十分是作文，剩下的科目每科就只有十几分，尤其是英语，他可好，只考了个个位数。他那老班把晓阳偏科厉害的事再我爸面前念了好几遍，他上课睡觉的事，不听讲走神发呆的事，作业完成不齐全的事，全都添油加醋、危言耸听的一股脑儿灌给了我爸，我爸虽然是个军人，可是从来都不刻板，他没有责罚白晓阳。至于我，我还好，冲在了前十名，好，但又不是最好，不过我也还是在白晓阳那儿嘚瑟了一会儿，对于我的嘚瑟，白晓阳没生气，也没开心，只是笑着看着我，然后轻蔑地一声‘切’，然后该干嘛干嘛，全然不理我的挑衅。我问他，难道他就不在乎成绩排名？可他却说，那是个侮辱自尊、磨灭自信的玩意儿，像这种虚伪的东西就不应该存在，我看他这句话说得挺严肃，然后我从书包里拿了那张成绩排名表，当场撕了个粉碎，又从白晓阳书包里拿出他的那张也撕了，谁知道他说，撕排名表算什么，有本事撕试卷和答题卡，我不服气地说，他撕我也撕，谁知道他果真拿出试卷和答题卡，全撕个粉碎，我被他一激，也把试卷和答题卡撕光了，然后我们两个互相看着对方大笑，后来我才猛然想起明天老师要讲评试卷的，谁知道白晓阳仍然坦然若之，我就奇了怪了，他就真的不怕吗，结果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后来他告诉我，他撕的其实是上次月考的模拟卷，我瞬间就疯了，这家伙，看我明天还理不理他。话说我现在好头疼，明天可怎么办啊？”
“2006年11月24日，阴，李茉昨天被我捉弄了，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好笑，这姑娘心怎么就这么直，说什么就信什么，脾气也直，一点儿刺激都受不住，今早见她没精打采的，估计昨晚担心了一晚上今天的讲评所以没睡好吧，早知道就不作弄她了，可是她挑衅我的时候又可气又可爱，我总是被她逗得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可每次都后悔，不过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可正应了那句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怎么就忘了世界上有样东西叫复印机？我料到她今天肯定又没好脸色给我啦，索性不去招惹她，于是今早我起了个大早，没等她就先到了学校，校门口有家复印店，我去了还太早，硬是守着等到开门，那老板就住那儿，虽然开门了，可还没做生意，我强逼着老板脸没洗牙没刷的把我的卷子给复印了一分，估计以后那老板该怕做我的生意了。我刚走到教室的走廊上迎面就遇上了李茉，这丫头一开口就嚷嚷，说她还没跟我仔细计较，怎么我就先小心眼啦，一大早上学居然敢不等她，我倒没想到她还愿意和我一起上学，可后来再听她那意思，她可以不理我，但我不能不理她，我也算是服了她们这些女孩儿的神逻辑了，我没跟她争辩，反正也争不过，我直接把复印好了的卷子递给了她，她没说话，不过表情愉悦了许多，我再变个无中生有的魔术，变了个棒棒糖拿给她，她噗嗤一声，又和我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了，还跟个八九岁的小朋友似的，一颗糖就哄过来了。今天上课，我又发了一天的呆，不过这次我不是把脑袋放空了，而是在认真的思考问题，昨天老班把叔叔叫去了，原因是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叔叔回去后并没有责罚我，不是因为不是我爸不罚，这点我清楚，叔从没把当外人看，对我而言，他其实不比白连安差，若白连安还在，他的父亲形象应该就是叔叔那样。叔叔跟我谈了好多话，他说我爸和他兄弟一场，我妈又把我托付给了他，他有责任也很希望能照顾好我，他说我有自己的兴趣固然是好的，但是我若想把这兴趣变成终生追逐的梦想，就不能只沉溺在此，目光短浅的不顾大局，其他科目是帮助我完成梦想的辅助，语文是所有学科的基础自不必说，英语能让我扩宽发展的道路，政治能让我清楚发展局势，历史能让我借鉴古今，音乐美术可以修身养性，况且我们国家要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虽然叔叔说的有些老生常谈，颇显迂腐，但仔细想想也并不是都没有道理。其实，我只想徜徉在大自然的世界里，与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天天相伴，其它的什么都不想，毕竟，它们这些动植物要比人类简单、善良的多。当然，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曾经幻想天地间什么也没有，就只有我一家三口和李茉一家三口，那我也是愿意的，应该说是非常高兴的，可那也只是小时候的胡思乱想罢啦。
……
2006年11月27日，晴，天终于放晴，我的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今天中午吃完午饭，恰好遇到李茉和她班上的几个女生一起一吃完午饭回来，我拉着李茉到教室外的走廊上说话，有几个班上的混小子看见了在那儿瞎起哄，我斥责了几句没理会，只见李茉虽不说话却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了红晕，我觉得挺好看的，也挺有趣，她平时和我嘻哈惯啦，居然也会脸红，那模样可爱极了，我忍不住笑了几声，她却伸手就往我膀子上掐了一下，到现在还有些青紫。她有些不耐烦，估计是怕又有人来起哄，催促地问我什么事，我很少求人，尤其是对李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怪别扭的，但看她嫌弃地对我翻了个白眼转生就要离开，我忙拉住她软声问了句放学后能不能留在学校帮我补课，她一听我这句话瞬间就露出了个得意和打趣的笑容，讽刺我说是不是她耳背听错了，我一个学渣怎么忽然想当学霸啦，我没理那么多，反正就问她愿不愿意，她看我挺严肃的也就停止了开玩笑，我告诉她，我这几天思考了好多，我决定以后要和大自然当兄弟，我要把自然界里的那些花草树木、鸟兽鱼虫的所有秘密给探索出来，公之于众，我要让人类在这些奇特的生物面前自惭形秽，所以我要把其他所科目落下的功课全都补起来，我希望她帮我，她问我为什么不到她家去补，我没好意思告诉她理由，谁知道她怪缠人的，硬是逼我说出来，我就纳闷儿了，我不就是怕回去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看《自然密码》等电视节目耽误了学习吗？人都有软肋，她至于笑得那么开心吗？她那么笑起来我看她开心也就不管她是不是在嘲笑我了，反而担心她会因为太晚回家不好的心思左右不答应我，谁知道她想都不想，很爽快地就回答好啊没问题，我听到她答应了，瞬间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2006年12月24日，晴，这一个月来我一直都在帮白晓阳补课，那家伙脑袋怎么就那么聪明，只要他想他总是能把事情做得很好，做了几套模拟卷分数都不错，要不是英语上略显笨拙，我都要嫉妒死他啦，我就说，世界上难道就真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白晓阳啦？每次给他补到英语这一科时，我总是充满了优越感，可他老是不以为然，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原来骄傲没人欣赏也挺无趣的。说实话，帮他补课其实挺无聊的，给他讲完他不懂的地方后我就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做题，他认真专注的样子挺帅气的，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和他再熟悉，盯他久了我还是会觉得害羞，脸上热热的，不知道他看没看到，希望别看到，那怪难为情的。他这家伙一专心做某事就是全身心投入，雷打也不动，我怪无聊的，也没人陪我玩儿了，只好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那时天已经黑了，昆明虽然是四季如春，可现在毕竟是冬天了，天黑得比较早，与北方相比温度虽然高，可对于没出过远门的昆明人来说还是冷的。我看了看日期，发现今天就是平安夜了，近几年中国跟风也开始过圣诞节，南屏街上会有各种盛典，许多人都上街去了，用飞雪、彩带、充气玩具锤互相打闹以示庆祝，那很热闹，所有人即使彼此陌生也能亲密的玩闹到一起去。我一时想的兴起，也不管白晓阳有没有在听，就问了句‘你说冬天下雪是什么样子？’，作为一个地道的昆明人，很多人是没有见过雪的，2000年时下过一场大雪，可是时间太久，我年纪太小，什么也记不得了，我想，在昆明，一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憧憬着银装素裹的雪景。”
“2006年12月25日，晴，昨天李茉又问我下雪时是什么样子了，我没回答，看她那看着窗外殷切盼雪的眼神，我不忍心告诉她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奇手捧一捧冰雪是什么感觉，可看看这艳阳高照，怎么可能会下雪呢？今天路过废品站，我看到几个刚扔的水果纸箱里有一些泡沫，我心想今天的圣诞节不会无聊了。今天回家后吃完晚饭我找了个大袋子，带上小风扇就往废品站跑去，那几个水果箱还在，我把泡沫捏碎了装在袋子里，然后到李茉家楼下把她叫了出来，她原本还嫌冷，挺不耐烦的，我把她拉到小区的一个小花园那儿，天已经黑了，而且挺冷的，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把小风扇装好电池打开，然后把袋子里的泡沫一大把一大把的撒出去，再用风扇一吹，看上去俨然好像真的下雪一般，李茉高兴坏了，忙问我泡沫哪里来的，我告诉她是从废品站找来的，她原本开心的表情瞬间变得震惊，连吐了几口味唾沫，把不小心吹到嘴里的泡沫吐出来，然后又用手掸去粘在身上、头发上的泡沫，大嚷道：‘白晓阳，你脏不脏！’，我接着告诉她是几个新扔的水果箱里的，她又恢复笑颜开心的玩儿了起来，我从她那儿早就领会了什么叫做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次我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我们都觉得可惜了，虽然看上去很像雪，飘在空中惟妙惟肖，落在树上和草丛上都很逼真，我可以想象明早起来说不定有人会问昨晚下雪了吗，可摸着的手感骗不了人，这就是泡沫。我们正玩的开心，结果小区的管理员来了，远远的就对我们破口大骂，眼看朝我们快步走来了，李茉被他的呵斥吓住了，我赶紧拿上风扇，牵起李茉的手拉着她就跑，李茉被我一拉反应过来，等到我们跑到其中一栋楼的楼道里喘了几口气后，不由自主的都笑了起来，一楼的一个老太太在屋内骂道说小坏蛋们，远些玩儿去，听她要开门出来了，我对李茉嘘了一声，又拉着她悄悄溜了，现在回想起来，今年的圣诞节也不算太无聊了。”
“2007年1月20日，阴，今天下了点小雨，很舒服，这几天实在是有些干。不过我心里不太舒服，期末成绩下来了，又有人的家长被叫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里谈话，不过这次没有白晓阳，确切的说，白晓阳可长脸了，他的老班在班上和家长会上把他夸得像朵花似的，是的，我们都有进步，我考了年级第四，这家伙却在我前面，不对，是前前面，是的，他是个极端的人，要么垫底，要么……第一，我虽然挺替他开心的，真心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他的老班不断说他是什么知错能改，什么家长配合教育，什么只要努力倒数第一也能变成正数第一，我好无语，他能考第一我没功劳还有苦劳吧，怎么有种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感觉。晓阳看出我不太开心，大概也猜到了我的心思，劝我说，其实我不必他和二三名差，我英语和语文的分始终是单科最高分，他们只不过是在数学和生物上胜我一筹，的确，我语文、英语哪怕是高分也很难像白晓阳的数学、生物一样拿满分，这样一来，可不就输了他几分了吗？人嘛，总要认输的，其实我这人也挺谦虚的，我接受白晓阳的劝慰，同时，作为继续帮他补英语的条件，他要帮我补数学和生物，其实这里我有点小私心，这样可以省了一笔补课费，我可以很光明正大的跟让我补课的老爸和老师说，不用请家教啦，我有白晓阳啊。
……。
2007年2月25日，晴，这个假期我和晓阳还是和以往一样天天待在一起，老爸偶尔带我们到邻市安宁泡泡温泉、吃吃烧烤，其余时间都待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拼拼图、下下跳棋、有时也下象棋，就这样玩些小游戏，还有就是互相补习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这样彼此帮助、互相讨论，时间过得挺快，而且不像在学校里学习那么枯燥，待在他身边我觉得很安心，觉得好像做什么都充满了力量。在一个月里，白晓阳充满热情的跟我讲生物，不像我们生物老师那样，操一口引人发笑的马普就算了，（因为昆明有个地方叫马街，当地人说的普通话方言味最浓，所以就把带有昆明方言味儿的普通话叫做马普。）说话也慢吞吞的，简直是催眠，晓阳不仅声音好听，讲的也非常的生动、简单易懂。我突然萌发了个念头，我觉得就这么一直听他讲也不错，不如陪他当个大自然的姐妹吧，和他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去探索生命那些鲜为人知的奇迹那该有多好，我把这想法告诉了白晓阳，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我曾经在海埂大坝边上见过一次，我常想，那样无所顾忌、潇洒温暖的笑容，要是能天天都看见该多好，可白晓阳偏偏非常吝啬这样的笑容，若非遇到真心让他开心的事，他应该不会轻易这么笑吧。”
人生莫大的幸运，是得遇一个知己，陪着自己在梦想的道路上走下去，不论遇到什么逆境总是有人陪着就会少些孤单，就像居里夫妇、李治与武则天、韩世忠与梁红玉，我很羡慕白晓阳，羡慕得有些嫉妒，可我又能怎么样，我本有意将心许卿，奈何卿已许心于白君，我只有沦陷在他们的日记里，沦陷在他们的点滴中，沦陷在白晓阳的影子里无法自拔，偶尔清醒时心惊，我真觉得自己非常可笑，陈峰啊陈峰，那是属于别人的刻骨铭心，你又何苦执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