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皇前辈，怎么样?”黄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龟皇的旁边，神念传音道。
一会儿，龟皇犹豫不决的声音传过来，“黄龙，我——不敢确信，但他刚才那番话确实提点了我。”
“就算这样，你也不站在我们这边？”
龟皇重重的叹息一声。
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身上的楼宇中的人们都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知原因，不知所措。
“我毕竟是魔兽啊，归根结底，我到底有妖族血脉。”
龟皇的声音低沉而哀伤，道：“如果从当年第一任钰铭门掌门救下我算起，至今已有九千多年矣。近万年的护宗之恩，也算是涌泉相报了。我——真的不忍伤害任何人，无论妖族还是人族。”
“前辈——”黄龙失望之色直接表现出来。
万年的龙龟，是什么修为？就算放在妖族，也是妖族顶层的老祖。
“此次我给你们这些小辈当脚力护送你们周全，至少苍龙洞一行保你们平安。也算是我龟皇对钰铭门最后的贡献了，也是对那位救下我的大人最后的回报。此去，让你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便寻根去了。”
龟皇的声音充满了远古的回想，岁月的沧桑。
黄龙不再多言，他心里也深知，龟皇若不是对这片土地心存感情，恐怕早已离去。他放心让弟子们出去锻炼，其中的倚仗，绝对不是韩蕨，而好是龟皇。
他也相信，以龟皇对人族的感情，定不会支持妖族攻打人族，反而会成为妖族内强有力的阻止者，这样，对人族也算一丝希望。
黄龙扑通跪下，向龟皇无比虔诚的稽首。
“前辈——不，老祖！您万年来一直陪伴钰铭门，您就是我钰铭门老祖！如今您有归乡之意，晚辈不敢阻拦。晚辈三磕头，谢前辈万年庇护之恩！钰铭门上下永世不忘，永世供奉！”
说罢，黄龙头重重的触地，给龟皇磕了三下响头。
龟皇沉默许久，那眼珠转动，看向整个玉峰山。
玉峰山奇崛瑰丽，峻拔飘云。
灵气丰盈，一方宝地。
“天若有情天亦老，黄尘落土仍归乡。多情自古伤离别，此去不回，多少楼台烟雨中。”
一道金光从龟皇的额头幻化而出，点到地上，居然渐渐化作人形。
“元神出窍！还能化作人形，前辈您乃是大罗仙！”
龟皇化作的人形额头突兀，颧骨外张，须发全白。
唯有一双琥珀眼，炯炯有神。
龟皇看着黄龙笑笑，右手一划，便撕出一道裂痕，那裂痕漆黑无比，凭空挂着。
“创造空间！”黄龙倒吸一口气。
龟皇不在意黄龙的脸色，从那裂缝之中飘出来两瓶酒壶，其中一个飘向黄龙。
黄龙小心的接在手中。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前辈，晚辈敬你。”
龟皇端起酒壶，眼神再次扫过这片天地。
他将酒壶斜过来，将一半的酒水撒向这片土地，然后用毕生的功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向钰铭门每一个角落，甚至传遍了炎阳国每一个角落。
“大人！恩人！在下将要离开了，在下，敬你一杯！”
龟皇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
“喝！”龟皇大喝一声，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将酒水灌了下去。
黄龙也赶紧将酒壶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哈哈哈，小辈。我这可是万年陈酿！你这喝法，三刻内，不管什么修为，都要昏迷十天十夜！”
黄龙微醺，开始脸色开始泛红。
“啊？前辈您这是整我啊，前辈，晚辈不胜酒力，那晚辈先告辞了。”
听了龟皇这番话，还不赶紧去躺着呀。黄龙不敢多留，化作长虹便飞走了。
龟皇看着黄龙远去的长虹，摇摇头，化作金光，回到了身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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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丘站在主楼之上，横眉一扫，待弟子们陆陆续续的登上龟背，立刻真气加持嗓音。
“即刻起，出发！华山——苍龙洞！”
轰轰轰——
龟皇遮天的身躯慢慢站起，那犹如擎天柱一般的四肢迈开步伐。
接着——祥云缭绕！
这山，居然缓缓地腾空！飞起来了！
韩蕨一脸惊愕，这么大的物体居然还能飞起来，说实话，他还以为是一步一步挪过去。
“哇，咱们飞起来了！天啊！”
“是啊，只有仙人能够飞行，想不到我们也有一览蓝天的机会！”
许多弟子非常激动，他们可都没有如此的在高空旅行过。
更有许多弟子痴迷的望向触手可及的白云，似乎在享受这种飞天的感觉。
“多亏了我们的护宗神兽前辈呢！”
“我记得是龟皇大人吧，他的修为才是深不可测！”
韩蕨穿过人群，身形一闪，便站在了乌**上。
“小子——你不怕掉下去吗？”
龟皇倒是直接开口道，“我可不会救你。”
“龟皇前辈，晚辈可以坐下来和你聊聊吗？”
龟皇语气奇怪道：“这么有礼貌？那怎么二话不说就直接站到我头上了？”
韩蕨微微错愕，然后苦笑一声，自己盘坐下来，望着远方。
“前辈，那如此强大的神念，应该就是您了吧。一直在暗中聆听整个钰铭门的事情的，就是您了吧。”
龟皇直接承认了，道：“小子，没想到你居然还发现了。”
“那想必我的事，您一清二楚吧。”
龟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马马虎虎吧。”
“前辈。”韩蕨道，“我叫做韩蕨。”
龟皇道：“我知道，你身体里还有一个人。他更加强大，他是叫作韩齐天吧。”
“嗯。”
“你应该不是来向我请教什么的。我相信，因为某些缘故，你懂得比我这个老家伙多得多。其次，我也不会向你请教什么，就算你能让我化作真龙，那有什么样？
我活了近万岁了，太孤独了，你不明白那种心里的死寂，那种一连几百年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死人心态。够了，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韩蕨蓦然，龟皇前辈一番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我已经厌倦了斗争，所以你也不必想依赖我对抗妖族。放弃吧。”龟皇淡淡道。
“不前辈。”韩蕨摇摇头，笑着说：“是晚辈想向您请教。您活了上万年，什么风雨没见过？您懂的一定比我多。”
“哦？说来听听。”
龟皇饶有兴趣的道。
韩蕨望向远方的眼神变得迷茫。
“我找不到活下来的理由。我现在觉得，我生来就是会被牺牲而已。”
龟皇听到此话，心里便明白了七分。
韩蕨的纠结在于，他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价值。因为让韩齐天存在，比让韩蕨存在，有用太多了。比如说保护重要的人，比如说守护人族等等等。
“孩子。”龟皇叹气道。
“嗯，前辈。”
龟皇道：“我活了万年，无情了万年，你可知道我为何无情？”
韩蕨想了想道：“世间琐事太多？像您这样的修为，已经乏然无味了。”
“不。”龟皇直接否决道。
“因为我有情！我活了万年岁月，就是为了履行当年的一句口头承诺而已，我想走——无人可拦我。因为有情，所以我活下来了，留下来了。看了万年岁月更替，世间冷暖。”
“无情胜有情？”韩蕨似乎明白了什么，口中喃喃道。
“你活着，并不是没有理由。因为有情，所以活着。就如此简单。”龟皇道。
“有情？”韩蕨轻轻摇头道：“我不能为了一届私情将人族危亡置于不顾！这是个人小爱，不是大爱。”
龟皇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反驳，它道：“孩子，你其实一直都懂。你说的对，你的一己私欲很有可能将人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无法反驳。”
韩蕨的眼神黯淡下来，他抱着双腿，埋着头。
“果然吗，龟皇前辈也认为我该死。”
龟皇轻轻的笑起来，道：“孩子，我从来没有说过你该死。万物都有存在于世的理由，有因就有果。你在人间有情，情是因，所以你存在是果。一切皆有定律，你种下的因越深，你存在的理由就越大。你——还不懂吗？”
“我种下的因越深，我存在的理由就越大——我——就是果？”
韩蕨抬起头来，口中念念。
“嗯。”龟皇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子悟性挺好。
”所以，我要努力的种下我的因，这样，才能结出我的果。我会努力的。龟皇前辈，我明白了！龟皇前辈，我会证明我所存在的价值！我会让这个世界深深的种下我的印记！”
韩蕨站起来，向着太阳的方向，张开手臂。
拼尽全力呼喊：“我是——韩蕨——我——我要活着！”
所有人都听到了韩蕨全力的呐喊声，许多人都不解韩蕨突如其来的呼喊。
方非语听得明明白白，仔细思索，便瞬间明白过来。
她心里不太好受，苦涩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她也很诧异，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在意那个人，而且早已是重要至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