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杨艳会送郭槐一个同心结,一开始是赵薒出的主意。那天杨艳让赵薒准备礼物,本来杨艳交代只要挑些贵重的东西即可,后来杨艳查看府库时,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蜀国进贡金同心结一枚”,再一看取用者名字竟然是赵薒,杨艳心里一惊,这同心结她是有印象的,做工极致精巧不说,上面还串满了宝物,心想这赵薒怎可送此等物件给郭槐,于是便让人找赵薒前来。
赵薒听皇后宣自己,心里还美滋滋的,以为是有了消息。来了皇后出叩拜后,赵薒发现气氛不对,皇后屏退了左右,冷冷的对她说:“妹妹,那天我让你准备礼物,我可是对你放心的,你送了什么给郭槐?”
赵薒听了不以为然的说:“就是按姐姐吩咐的一些稀罕的珠宝啊。”
杨艳懒得绕圈子说:“除了珠宝是不是还有一个同心结。”
赵薒说:“是啊。”
杨艳则不高兴的说:“妹妹好糊涂啊,谁都知道贾充有四女,除一女嫁于司马攸外,其她都尚在阁中,你送一个同心结给郭槐,那不是暗许了什么么?”
赵薒听杨艳这么说,她就笑了说:“姐姐原来是担心这个啊。姐姐不要担心,这正是我考虑的。”
杨艳虽贵为皇后,有着女性本能的嫉妒猜疑,却没有什么做事的心思,于是不解的看着赵薒。
赵薒接着说:“首先东西是我领取准备的,将来如有不妥,翻开府库,那是我备礼欠考虑,以为不过是金银之物;其二,正如姐姐所知,大家都知道贾充是司马攸的岳父,这天下谁不是帮亲不帮理啊。所以要拉拢贾充当然要从他其他几个女儿身上下手了,如果让他觉得有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可以做太子妃,那他当然要帮姐姐了。”
杨艳轻轻点点头说:“妹妹说的是有一定的道理,贾充有四女,大女贾荃已经嫁于司马攸,这是我最担心的。先王司马昭死前,差点就把位置传给了司马攸,司马攸又在朝廷拥有大批拥护者,即便将来传位给衷儿,也难免不受欺负。贾充还有三个女儿,如果能在司马衷成年前把太子之位把牢,那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也可。但是妹妹没见,郭槐之女甚为丑陋,虽然嘴巴很会说话,但恐怕不是皇家首选选。”
赵薒说:“姐姐,您太认真了。我们只是送她个礼物,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情。您又没有开口许给她什么东西,而且物件也是我准备的,姐姐并未过目。将来自有将来的发展,咱们得先想眼下啊。”
杨艳说:“妹妹说的对,可是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朝堂上下也没个反应啊。”
赵薒说:“我已经和姑父们都通过书信,他们的意思是如果由他们来提与理不合,而且圣上多疑,恐外戚干政,还是等朝中有人提起他们复议会比较好。”
杨艳又问:“那你看贾充是否靠得住啊。”
赵薒说:“贾充靠住靠不住,主要还是得让郭槐扇风。”
杨艳说:“那怎的才能让她站在我们这边呢?总不能总是召见她吧。”
赵薒说:“姐姐这么说,我到想到一个办法。”
杨艳说:“妹妹快讲。”
赵薒说:“以姐姐万金之躯,哪能天天召见命妇,但是我们可以让她感受到一定得帮咱们。贾充在娶郭槐前还有一个妻子叫李婉,早在景帝的时候因为其父李丰谋反,本该杀头,结果景帝念她是贾充的夫人,而贾充则平逆有功,于是灭了李丰家三族,因为贾充苦苦求情,只留下了李婉,但是发配边疆。如今皇帝登基,大赦天下,姐姐何不请圣上让贾充迎回李婉?”
杨艳不解的问:“迎回李婉有何用?”
赵薒说:“如果能迎回李婉,贾充必感念姐姐啊。”
杨艳则说:“李婉如今已经徐娘半老,而且贾充怕老婆满朝皆知,恐怕迎回李婉,反而惹得郭槐记恨。”
赵薒说:“李婉是贾荃的亲娘,看贾荃即知李婉样貌颇佳。如果李婉在,不论他们俩哪个,那其中一方肯定能为我们所用。而且这件事情只需姐姐提点圣上即可,又不用姐姐亲自出面。”
杨艳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晚上,晋武帝司马炎来皇后处用晚膳。杨艳看司马炎心情不错,于是说:“陛下,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说来让臣妾也听听。”
司马炎说:“如今司马家27个人都封了王,而且群臣都拥戴我,以后我司马氏天下无忧已。”
杨艳端起酒杯说:“陛下随天命人愿,应享此福。”
司马炎高兴的哈哈大笑说:“皇后贤惠,也是我的福气啊。”
杨艳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多谢大王夸奖,只是我们有缘在此饮酒,可是有些人家里却不能团聚。”
司马炎放下酒杯说:“皇后指何人啊?”
杨艳说:“贾公拥立陛下有功,可他的夫人却还在边疆受苦,贾公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到今天也只有郭槐一个夫人,陛下何不让贾充把李婉接回来,这可比千金珠宝的赏赐都珍贵啊。”
司马炎听了哈哈大笑说:“皇后想的周到,现在我刚刚登基,正是大封群臣,收服人心的时候,贾公已经位列三公,我正不知还该如何赏赐,此法正好。”
过了一些时日,司马炎听皇后禀报说李婉已经回了京,于是一天下朝后,司马炎唤贾充来到身边说:“爱卿,朕知你直到今日家中只有一房夫人,我父不得已当初流放了李婉,如今时过境迁,你又是我股肱之臣,朕已经赦免了李婉差人把她接回京师了,如今她无依无靠你就将她接回家去,与郭氏成左右夫人,帮你打理府上,一家团聚吧。”
贾充听武帝这么说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一个仁人帝主竟然连朝臣这么一个小事都挂在心上,贾充赶忙做出一副涕泪横流感激不尽的样子叩拜于地。
可是在回府的路上,贾充就犹豫了起来,回想当年,如果不是自己在司马师面前告发岳父中书令李丰,太常夏侯玄,光禄大夫张缉三人与曹芳想除掉司马师之事,岳父家也不至于被灭三族,也是从那时起,司马氏彻彻底底信任自己,委以重任。想来当时知道此事的人已经都不在世上,如今能有个机会补偿李婉当真对自己的良心有个交代,而且她又给自己生了贾荃,贾浚两个可爱的女儿,可是郭槐能同意么?当时李丰和夏侯玄来找自己商议一起帮曹髦除掉司马师的时候,郭槐正与自己偷情,藏在书房什么都听到了,还是郭槐力劝自己站在司马师一边告发曹髦和李丰等人,自己才有了今天,这也是郭槐一直引以为傲的事情,如果把李婉接回来这算怎么说。
回到府里,贾充不敢去郭槐处,于是先到母亲柳氏处请安。柳氏是个知书达理,传统婉约的人,从来不问世事,连曹髦为自己儿子所杀都不知道,贾充虽然富贵,可柳氏夫人仍然保持朴素的作风,她唯一关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今天儿子来请安,柳氏就发现儿子有些不对,于是关切的问:“儿啊,你可有什么心事?”
贾充也正想和母亲商量此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见母亲问,他便答道:“母亲,如今皇上开恩,不仅赦免了淑文,而且还把她接回京师,让我把她迎回府中。”
正在这时,帘栊一挑,卢玉凤从外面跑了进来,原来王氏夫人每天这个时候带着她来给老夫人请安,没想到今天贾充也在。卢玉凤也不见外,跑到床边捋捋头发说:“父亲,淑文是谁啊?”
贾充看她招呼也不打就进来,气不打一出来说:“你这丫头,这么大了还这样不懂规矩,你娘没教你进门要打招呼么。”
柳氏则疼爱的拉过卢玉凤说:“你不要大声给南风说话,南风每天都来给我请安,我就是喜欢她这个性子,你看府上谁还把我这个老婆子当回事,就南风天天来看我喽。”
听母亲这么说,贾充也低下了头,原来柳氏是话里有话,本来古代媳妇是天天都要拜婆婆的,可郭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来看柳氏的。
于是贾充口气缓和说:“你先到别处玩去,我与你奶奶有话说。”
卢玉凤撇撇嘴说:“那女儿先告退了。”于是就和王夫人一起去给郭槐请安。
王夫人见卢玉凤这么快就出来了,于是问:“今天怎么没有陪老夫人说会话啊。”
卢玉凤说:“今天爹爹也在,说什么要接淑文回来,让我一边玩去。”
“什么?你爹爹要接谁回来?”王夫人激动的问。
看她这么激动,卢玉凤说:“淑文,我也不知道是谁。”
可是王夫人知道,而且还有过交情。王夫人不动声色的说:“你要在这好好的生活,一定要讨郭槐的开心,你去把这个告诉郭槐,她定会亲爱你。”
卢玉凤倒是满不在乎,她知道现在听王夫人的话肯定没错,王夫人恨贾家,但是知道自己并非贾家人,而且也一直在帮自己,她说:“好,我这就去和母亲说去。”
卢玉凤一路小跑来到郭槐处,先是抱了抱弟弟,,她确实是喜欢小孩子的,而且贾黎民也真是可爱,然后问问郭槐的身体如何,反正每天都是那些话。然后就说:“母亲,我刚从奶奶处来,父亲也在呢。”
郭槐说:“哼,这个老伙,现在回府不先到我这,却跑到那个老太那去请安了。”
卢玉凤接着说:“他们正在商量把一个叫什么淑文的人接回来呢。”
“什么!?”郭槐听卢玉凤这么说把床板拍的啪啪作响,赶忙站起来穿好衣服说:“这个老家伙真是糊涂到家了,怎么能把一个犯妇接回家中,这么大的事情不和我商量,却跑去找那个老婆子,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卢玉凤心想:不就接个人么,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么,于是劝到:“母亲莫要生气,父亲总会和你讲的啊。”
郭槐一把搂过卢玉凤说:“还是自己的女儿和自己贴心,南风你不懂,这个家万万不能有其他女主人,将来你出嫁了也一样。母亲有空讲给你听。”
说完郭槐就奔柳氏的院子去了。
郭槐先是站在门口偷听,只听柳老太太正在说:“李婉这些年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她一个女人家撑到现在不容易,你把她接回来,正好也给我做个伴。”
贾充说:“我也知道母亲和李婉合得来,只是我现在有夫人了,那回来后这位分是个问题,而且贾荃已经嫁给齐王,李婉又是她生母,只怕郭槐不肯啊。”
柳氏夫人不高兴的说:“我就看不惯你这副在媳妇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她郭槐不过也就是个太守之女,如今你贵为三公,连娶个媳妇都不敢么,何况还是你孩子的娘。”
听到这,郭槐再也忍不下去了,“哐啷”一声把门推开,叫嚷到:“好啊,这当婆婆的背着媳妇把儿子叫来,还是让儿子娶小老婆的,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婆婆啊。”
贾充自然不想在母亲面前失了面子,于是虎着脸说:“夫人休要胡说,我这里和母亲正在说些闲话,什么娶小老婆。“
郭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把那个罪妇接回来,将来她再搞出点事端,说不定还要株连我的父兄,母亲,好你个贾充,你真是太狠心了。”
贾充听了也觉得不妥于是说:“夫人莫怪,我也是怕你不高兴,所以只是和母亲商量该如何安置,毕竟她现在是齐王妃的母亲,我也不能让人说我贾充薄情寡义啊。”
柳氏夫人平日里其实也是很固执的一个人,但是碰到这样一个刁蛮的媳妇,她也是避让三分,毕竟自己已经老了,生不起这个气,所以只是闭上眼睛,任由郭槐哭闹。
这时卢玉凤也和王夫人跟了过来,要看看这出好戏。
看到卢玉凤,郭槐就把卢玉凤一把揽在胸前说:“老爷,你好好看看,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血,还有我们的贾午还有我们的儿子,难道这些年我的付出,对这个家的奉献,你都可以熟视无睹么。”
贾充这时脑子乱的很,看着眼前的媳妇孩子,再想想虽然还没见过李婉,但现在也徐娘半老了,何必为了一个人把家里搞的鸡犬不宁呢。
想到这,贾充赶忙过去搂住媳妇说:“好了,好了,我本来就是先和母亲说声,然后找你商量,你不同意就罢了,何苦要死要活啊。”
郭槐不依不饶的说:“不行,你得给我发誓,绝不接那个罪妇回来。”
贾充没有办法只得说:“我向夫人发誓,心中只有夫人一人,只是皇上好心,现在李婉又在这,没有办法,明天我就去和皇上说,另立他所安置李婉,你看可好。”
郭槐心想,这也确实不能做的太绝,毕竟她女儿现在是齐王妃,于是说:“只要老爷不接回家中,也不与她往来,其他全凭老爷做主。”
这时柳夫人只是无力的坐在凳子上摇头叹息,她恨自己怎么生了个怕老婆的儿子,都这么大的年纪,还被一个妇人牵着鼻子走。想到自己老了都没个贴心伺候的亲人,她不禁老泪纵横。
贾充一路扶着郭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郭槐还在不停的抹泪,她抹得泪水里有百分之五十是真的。想当年,她二十岁,贾充来到阳郡,那时贾充已娶李婉为妻,但是她一看贾充就爱的不能自己,贾充那时正值中年,英武有型。郭槐从小被郭配溺爱,也不似寻常女子,就大胆的挑逗贾充,于是两人就厮混在一起了。
贾充也在回想当年,郭槐虽然年轻并没有说比自己的原配李婉漂亮,但是郭槐放浪,销魂会撒娇,让贾充有了一种当男人的快感,而李婉则是一个毫无情趣,甚至在两人相欢时还拿腔拿调的女人,正统但无乐趣。自己当初之所以和郭槐在一起,就是因为贪恋郭槐给他的感觉,他甚至没想过要娶郭槐。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他和郭槐在一起,没有考虑过郭槐的名节,名分,只是为了自己快乐,每想到这里,他都会有一丝愧疚。
要不是他们偷情被郭配逮到,又是老丈人郭配让他去告发李丰谋反,他也没有今天。后来郭配不仅原谅了自己,还把郭槐也许给了自己,郭槐又给自己生了三个孩子,如果让李婉回来自己真的是对不起郭槐了。
两个人进了屋,贾充吩咐下人给郭槐倒上热茶,然后温情的说:“夫人啊,别难过了,小心身子啊。”
郭槐则使出看家的本事撒娇说:“我的身子是老爷的,老爷不要,要别的女人,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贾充赶忙抱着郭槐说:“夫人哟,老夫知道你的一片真心,我已保证不接李婉回来,你就消消气吧。”
郭槐啜泣着说:“老爷,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但是想当年,我父和你一起告发了李丰,才有今日,李婉长期在此,难免会慢慢知晓,到时候恐怕会祸害我们一家啊。”
这话被门外的王夫人听个正着,本来她是来寻卢玉凤,她看卢玉凤跟郭槐和贾充出去了,以为她也来了,结果正好听到这个。于是就匆匆回自己住所去了。
贾充一想也对,于是就下定决心不接李婉回来。
过了一些时日,武帝宴饮群臣,喝了酒后,武帝就把贾充拉到身边,神情诡异的问:“爱卿现在有左右两夫人,日子逍遥快活吧。”
贾充一听红着脸答道:“回陛下,陛下的好意小的心领了,但是臣无福消受左右之欢。”
武帝听了哈哈大笑说:“爱卿还值壮年,就一个夫人将来生的儿子不够承接朕的赏赐啊,还是多几个夫人的好。”
贾充赶紧叩拜到:“陛下对臣已经很好了,实在不敢有别的想法,郭氏一人足矣,我实在不敢娶第二个了,臣下无能。”
听到这,武帝明白了,贾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从此贾充怕老婆的事情就传开了。武帝也就不再管贾充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