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你回来了!”
一个面容苍老的仆人正在堂屋煮饭,用一根黑漆漆的棒子搅动着灶膛里的火焰,看见辰天走进柴院,转过头对着辰天憨憨的笑着,脚边有一只小兽,来回蹿动,十分可爱。
此兽长约一米,吻尖,四肢较短,原来是丑仆圈养多年的一只蛇獴兽,有它在,虽然这里离青云山脉比较近,但是三年来,这间破旧的茅草屋里,却从来没有见过仓鼠和毒蛇。
蛇獴兽见到辰天,一下子窜到辰天怀里。
辰天看着老人憨憨的笑容,心里一暖:“是啊丑叔,我有闻到野飞龙的香味哦,哈哈,看来今天又有口福啦!”
说着辰天拉过一个木椅,背靠椅背,刻意的侧过受伤的左脸,望向西边远处,有着无数神秘传说的青云山脉。
“呵呵,小少爷,你今天回来的有些早,这飞龙肉还没熟透,稍等啊!”
老仆人右手拿起一根筷箸,捅了捅喷香的飞龙肉。
辰天摆了摆手,示意老人继续。
辰天和老仆人住的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两个卧室,中间一间堂屋。
自从辰天三年前被大舅二舅等人逐出欧阳家,便与眼前这个煮饭的老人,一起被放逐到了青云山脉的山脚。
不知为什么,老人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只让辰天称呼他为丑叔。
老人并不是欧阳家的人,据说是自己父亲带来的贴身仆人。
但是这个老仆人几乎没有人愿意见到他,有的小孩白天看了他一眼,就会哭闹不停,即便到了晚上,有时也会被噩梦惊醒。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老人长得太丑了。
更准确的说,是他的这个模样太吓人了。
老人右半边的脸,圆润无异样,但是左半边的脸让人无法直视,好似被什么毒弹炸了一般,糜烂不堪,时间一长,还会掉下一两滴红黄的脓水。
不仅如此,如果老人拉开左臂和左腿的衣服,情况也有些类似。
白天还好,每天到晚上子时前后,便是老人最痛苦的时刻,每每这个时候,老人压抑难以忍受的极端苦楚,闷声在房间内翻滚。
尤其是每年的八月十五,阴气最旺的时刻,老仆人痛的实在厉害,忍受不住时,便跑到青云山脉里痛苦哀嚎,一待往往就是两三天。
辰天多次想跟去,想帮助老人减轻痛苦,但是老仆人每次都不允许辰天跟着。
今年这次最厉害,老人在青云山脉待了足足五天五夜还没出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对辰天真心关怀,不离不弃的,除了那个美丽的田灵儿,也只有丑仆了。
因为时间太长,辰天实在担心,第六天一早便赶往青云山脉。
等辰天到了青云山脉,看到了丑仆的样子,把他吓得惊呆了。
只见丑仆左面半边脸,左臂,左腿上的肉,都已经被丑仆自己用猎刀刮下来无数。
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可以看见骨头。
辰天看见,丑仆左臂露着的骨头上,被一层浅浅的墨绿色液体缠绕,刚刚刮下去血肉的胳膊,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长出血肉,等到长成以后,就又像丑仆原来糜烂时候的一样了。
更可怕的是,看起来,糜烂程度比以前更厉害了。
辰天第一次看到丑仆这样的情形,当时一晃,差点晕了过去。
这一晃,终于被丑仆发现了。
丑仆见躲在大树后面的辰天看着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小少爷,看见就看见吧,就不要传出去了!”
丑仆艰难的收拾一下衣装,把刮掉的血肉埋了起来,也没多说什么,拄着黑棒,二人默默的回到了茅草屋。
一路上,辰天张了几次口,想问丑仆这是为什么?
以辰天对丑仆的了解,他知道,丑仆如果想让自己知道,肯定会亲自跟他说,如果不想说,自己问也没有用,最终,辰天还是没有问。
那天晚上,丑仆却主动找到辰天,说了几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记忆是从十五年前,你父亲认识你娘亲以后开始的,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包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是忘记了,我问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也不说,我只知道他用了无数种方法,也没法治好这个毛病,唉,这都是命啊……”
……
“丑叔,您真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辰天吃下最后一口丑仆炖出来的飞龙肉,擦擦嘴角,抬起头,低声问道。
丑仆看了一眼辰天左侧受伤的脸颊,皱了皱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唉,真是记不得了!小少爷,你这脸……”
辰天咳咳两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跟欧阳虎他们切磋,不小心被刺伤,过两天就好了,马上就要家族大比,洛水县进入奉天学院的五个预备生名额,无论如何我得争取到手,娘亲还在昏迷,再不拼,就没有机会了啊!”
丑仆沉默的看了一会儿这三年间经常伤痕累累的少年,慢慢把手中的石碗放下:“小少爷,看眼下这情形,有些事情,也该跟你说了。”
辰天看着丑仆,慢慢放下碗筷,问道:“丑叔,你说吧,我听着。”
丑仆让辰天稍等,拄着那根黑色的那个棒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紫色的盒子出来。
“这是三年前,你父亲出事那夜,少主人亲手交给我的,跟我说,若你能安心生活在此,一世平安,这些东西就永远封藏,但是如果你执意要去外面的世界闯闯,便把这盒东西交给你。”
丑仆将紫色盒子缓缓推到辰天面前:“将你的精血滴一滴在那个封印的龟壳上!”
辰天怔了一下,深呼吸,然后咬破指尖,将精血滴在了龟壳上。
精血稍作停顿,然后瞬间便渗进龟壳。
看着这个图案奇异的龟壳没有反应,辰天刚要抬起头。
忽然,龟壳上的条纹动了。
条纹按着某种规律转动起来,三个呼吸以后,咔的一声,紫色盒子打开。
最上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吾儿亲启!
信封下面有两块玉简,看不出什么名目。
丑仆看着辰天拆开信封,便默默的把饭菜收起,转身到了柴院之中,靠着木椅,缓缓坐下,眼睛怔怔的望着青云山脉出神。
“少主啊,你交给老奴的事,老奴也办完了,如果小少爷哪天去了奉天郡求学,你就别怪老奴,我,我也该歇歇了!”
丑仆低头看了看左侧的手臂,嘴唇微颤,一想到每天晚上子时,那段如蚁噬刀绞般的痛苦时间,太难熬了。
丑仆背靠木椅,手扶黑棒,双眼出神,喃喃道:“十五年了,老奴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了啊!”
天色渐暗,远处巍峨耸峙的青云山脉,仿佛一头神秘的巨兽,慢慢隐匿在夜色之中。
柴院内,一盏昏黄摇曳的枯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