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烟?”
“我有。”
“靠,我火机呢?”
“缞样儿,我这有火机。”
“嚯!奢侈品啊,我说老武,平时不见你抽什么烟啊,怎么身上总是带着这玩意儿?不如送给兄弟我得了,反正你也不怎么用。”
“懂什么你,不抽烟就不能揣一火机了?这叫品味,叫格调懂吗?”
“那我还真不懂。但我知道你这一只火机能让我抽上二三十包软中。”
“嘁——”
五个人聚在一起,背靠着墙,每个人嘴里都叼着一根香烟,深深的吸上一口,貌似很享受。
一片烟雾缭绕中,李秀波眯着眼,道:“你们说,小瑜儿是不是喜欢那小子?”
“我看有可能。以前高中时也没见这丫头对别的男生这么在意过。”
“都别瞎说啊!”付麒麟眉头一皱道。
“麒麟,这可不是瞎说啊。你说咱哥几个全躺在地上了,这丫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问,反倒是问那小子有没有受伤,这在她心里头到底孰轻孰重很明显了嘛!”
“小丫头真是没良心。哥哥们这么为她,那颗心却跟着情郎飞远了。”
“瞧瞧你们这些人的酸劲,刚刚秀波说要给那小子道歉解释,你们没看见小瑜儿的反应啊?她是在护着咱们呢,还说她没良心,我看你们一个个才叫没良心!
还有,要我说。这小子确实也还不错,论样貌,面相长得比咱几个糙汉子漂亮多了;论打架,咱五个人车轮战都被人家一个个撂在这儿了;论学历,人家可是东华的高材生。就是不知道出身怎么样。”
“出生低怎么了,又不是就奔着结婚去的。而且,我估摸着他出身也不会太差,这小子身上有股傲劲,眼神里有东西,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质,这样的人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付麒麟把叼在嘴边的半截香烟拿下来,扔在地上,随即吐了一口痰:“这小子连未来的小舅子都敢揍,不错,我看好他。”
武鸣几个人都是茫然的对视。
……
蓝若瑜回到英语活动室,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打了个报告进门,却没有回她最先坐的第一排位置,而是来到潘达身边。
两个人僵持了大约两秒钟的时间,潘达不得不在讲台上讲师异样的目光下妥协,朝旁挪动一个位置。
蓝若瑜坐下,将袋子塞进桌肚,却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老师讲课,一直到培训结束。
几个女生走过来,都是大二大三的学姐,道:“若瑜,走不走啊?”
“哦,学姐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会儿。”
几个女生都是点点头,然后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蓝若瑜身旁的潘达,便相继离开了。
不久,空荡的教室里灯火明亮,只剩下两人。蓝若瑜靠着椅背坐着,潘达左手捉着一只笔,在稿纸上演算着什么,头也不抬,似乎同样没有离开的意思。
很快,半刻钟过去了,蓝若瑜百无聊赖,终于起身,要去第一排收拾自己的东西。
潘达当即笔盖一扣,稿纸叠起揣进了怀里,起身时座椅“吧嗒”一声,就要离开。
可是,还没走出去几步的蓝若瑜在这时又迅速退了回来,挡住了他的路,但依旧只是逼视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潘达的脸上略显尴尬。
人只有在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之后,才能有机会从深陷的牛角尖当中钻出来。
潘达来到英语活动室,坐下来几分钟后,就明白自己很有可能是错怪蓝若瑜了。
毕竟他也有一个妹妹,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也作为一个哥哥的身份做出了类似的事情。
出于一个哥哥的角度来想,若是自己的妹妹在外边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他同样会想尽办法弄清楚,然后暗地里帮她解决一切麻烦。就如李天建的事情,一年前他是这么做的,一年后,他原也打算如此解决。
所以,他很能理解那个自称是蓝若瑜哥哥的人的做法以及想法。
也就是说,这件事真的有可能是在蓝若瑜不知情的情况下由那五个人自行发动的。
至于他们是如何得知他的出行路线、作息时间等信息,潘达觉得只要有心总是有办法的。
而一旦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产生,潘达就自然而然浮现出自己说出那句“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之后,蓝若瑜脸上那一瞬惊诧、愕然、委屈多种复杂情绪交织。
潘达凭借着超凡的记忆力将那一刻在脑子里还原,冷静的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不似作伪。
这令得他有些无地自容。
几分钟前,他把蓝若瑜想的有多么肮脏,他的心中有多么愤懑,那么他现在就有多么的想找个地洞钻一钻。
他自诩心怀坦荡,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能容常人之不能容,可是今天却用如此狭隘的心胸去误解一个女生,全凭自己的臆想不负责任的给她安上“罪责”,甚至当面说出那样诛心的话。
当然了,他想过道歉。可在某些情况下,道歉真的有用吗?
尤其是在几天之前,他才“深情而真挚”的向她道了歉,现在,又对她误解中伤,难道要再一次道歉?
可是就算真的说一句“对不起”,那这个“对不起”又能有多少分量?
一番思虑之后,潘达想到了逃避。当然,在他的眼里这不算是逃,只是暂时性的躲开,让时间化解两人间的尴尬与不快,然后他再做出补偿好了。
可是,没等培训课第一节下课,蓝若瑜就已经回来了,而且将他堵住。
因为心中有愧,潘达无法对蓝若瑜的凝视保持淡然,但对方毫无开口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首先打开僵局:“请你吃夜宵,怎么样?”
“不吃,会长胖。”
“请你喝奶茶?”
“会长胖,不喝。”
潘达窘迫,他既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也不想说出廉价的抱歉。
蓝若瑜皱眉,道:“你这人有意思吗?说句道歉的话这么难?”
潘达无奈道:“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你会接受吗?”
蓝若瑜一愣,而后道:“接受或者不接受那是我的事。你道歉或者不道歉却是你的态度问题。”
“那好,对不起。”潘达无比认真的道。
“我不接受。”
潘达结舌,蓝若瑜紧接着说的话更是令他觉得汗然。
“本姑娘从出生到现在,受过的气还没在你这里累加起来的多!”
见潘达满脸的惭然,且蓝若瑜心里也清楚,今天付麒麟他们几个人找上门的事确实也是他们有错在先,潘达对她有所怀疑也在情理之中,而现在看来他也自行认清了自己的错误。蓝若瑜便不好再继续发作了。
“坐下吧。”
“啊?”
“你先坐下。”
潘达只好依言坐下。
“把外套脱了。”
“啊?”
“啊什么啊?不是,我发现你一个男生怎么磨磨唧唧的?”
潘达却是一脸的正色,道:“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我没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谴责你,这是我的错。但是我可不会为了得到你的原谅葬送我的清白!”
蓝若瑜见潘达说的义正言辞的,一时半会还没能反应过来,可片刻后,脸蛋刷的羞红起来,怒道:“你说什么呢!”
潘达疑惑道:“你让我脱衣服,难道不是想让我以身相许吗?”
“许你个大头鬼啊!”蓝若瑜险些暴走。
潘达知道不宜过火,于是赶紧恍然道:“哦哦,是我理解错了。”说着直接脱了上衣,也不再问为何脱衣,很是坦然,好似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其它一切好说的样子,让蓝若瑜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线衣也脱了。”
潘达依然照做,好在活动室里有空调,也不冷。
蓝若瑜从桌肚子里头拿出先前放在里面的袋子,解开,都是一些喷雾、药贴之类的。
“右手伸出来,袖子捋上去。”
潘达把手伸过去,却道:“我这是保暖内衣,厚,不太好弄啊。”
蓝若瑜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左手写字写得不是挺溜的么?”话虽然这么说,却也接着上手帮他把袖子撸了上去。而随着他整个臂膀都裸露了出来,一大块的青紫也印入蓝若瑜的眼中,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责怪武鸣出手真狠。
“是不是肿了一大块?”
潘达问着扭头要去看,蓝若瑜却伸手直接将他的头扒拉回去,道:“根本就看不出来,听我哥他们吹还以为你受了多大伤呢!好了,给你上个药贴,估计明天就能好。”
潘达表面上将信将疑的,心里却暗道信你才有鬼了。
蓝若瑜用酒精棉给潘达臂膀伤那块青紫消毒,随后撕开药贴,一边小心翼翼的对上,一边道:“我哥他们今天来找你,确实是他们的错,但是他们都是为了我,所以我帮他们向你道歉。”
“没事儿。不过我说真的,你哥他们那扮相,那谈吐,真像黑-社会。”
“他们本来就是。”蓝若瑜却不在意道,“可是,你一个人能打他们五个人,你比他们还像。”
“这你可别乱说,我可是良民,哪儿能像他们一样。”
“怎么,你瞧不起他们?”
“那倒不会,只是不喜欢。”
“那你也不喜欢我咯?”
“那我也不能说喜欢啊。”
“……”
“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大腿上的伤不用你帮我弄了,我自己回去弄就好,我不太喜欢在女生面前脱裤……”
蓝若瑜本来也就没想帮他弄!可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激起了她性格里的彪悍。
“脱了!”
“不行,这要被不知情的人闯进来看见了,还不得说我俩秽乱校园!”
“脱不脱?”
“不脱!”
“脱!”
“不能脱!”
“到底脱不脱?”
“我说你一女的怎么这么流氓啊,我都说了不用你帮我弄了!”
“女流氓怎么了?我今天非帮你弄!”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吱呀”一声,两个人都被惊动了,于是齐齐朝门口看去。
一个目瞪口呆的女生正站在那里。
蓝若瑜的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雪:“宋学姐?”
那女生被蓝若瑜叫了一声,回过神来,而后立刻转身:“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更不知道你们在弄什么,我走了。”说完就跑出了门。
蓝若瑜听见宋文娟话里无意间加重的“弄”字,脸色愈加苍白。
潘达却不觉得有什么,他趁着刚才的间隙撸下袖子,此时间蓝若瑜脸色雪白,于是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宋学姐什么都听见了,而且什么都看见了。”
“那又怎么了?”
“我问你,咱俩刚才的对话还有行为会不会有些暧昧?”蓝若瑜似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满脸希冀的看着潘达。
“没有吧。”潘达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果是外人看到的话应该会有些……不!应该是很暧昧。”
“完了完了。”
蓝若瑜双目失焦。
“到底怎么了?”
蓝若瑜却不理他了,有些失神的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潘达有心追赶,可是腿和手上有伤,光是穿回线衣和外套就花了不少时间,随后拿上蓝若瑜买的药,就准备要离开,手机却在这时震动了下。
拿出来一看,是来自蓝若瑜:“第一排中间的书包是我的,帮我收拾好带回去,明早高数课带给我。”
潘达快速回:“你现在在楼下等我,我拿给你不行吗?”
“我赶着去收拾烂摊子!”
潘达看了短信,无奈的一叹,只好乖乖的去把蓝若瑜的书包收拾好,背在左肩上,关掉活动室里的电闸,这才出门锁门。
一瘸一拐的回到寝室,三个室友都在。
孙岳眼尖,一眼就看出潘达背着的书包不是他自己的,而且竟然还是女款的,八卦之心瞬间满槽,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到潘达跟前,一脸的激动。
“老四,你这是咋回事啊?”
“这不是我的书包。”
“废话,这我当然知道。关键它是谁的啊?”
“不知道,捡的。”
孙岳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但是他知道潘达的脾性,不愿意说的时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但他很快看见了潘达手里的药,于是皱眉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潘达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没有。这是跌打损伤药,今天摔了一跤,挺惨的。”
孙岳神情凝重,他知道潘达不是矫情的人,既然说了摔得挺惨那搁一般人就应该是摔得极惨。
“没事吧?”
“没事。”
见潘达面有疲色,孙岳也不再挡路,让他进去。
寝室里都是一票直男,潘达没有什么好隐晦的,他将蓝若瑜的书包搁在了桌子上,然后就脱了外裤和保暖裤,拿出袋子里的药,自行在大腿上的淤青处上药。
整个过程中,赵波和孙岳都关注了这边。孙岳虽然觉得潘达这腿上摔成这样有点奇怪,但赵波却是能看出来这并非是摔的,而是被人踹的,但他这次倒是没有戳穿,只在心里轻视的笑了笑,思忖着潘达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自己要不要出手帮一帮?当然了,如果帮的话,要怎样帮才能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
潘达贴了药贴后,并没有直接上床睡觉,而是坐到桌子前,从桌子上拿出一沓新的稿纸,又从怀里拿出上课时用的稿纸和笔,开始对照着在新稿纸上誊写。
孙岳手里拿着高数上册的书本,好奇的走到潘达的身边,看了一会,恍然道:“你是在写论文吧?”
潘达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
孙岳、赵波以及徐元魁三个高数选的都不是高峰的课,但是上周五潘达在高数课上大显神威、威震四方的传奇故事却早已被传的全校皆知,同寝的三人当然也知道。
孙岳酸溜溜的道:“我们在这拼命备考,就只是为了不挂科而已。你倒好,直接跳出五行之外了,才大一就在写一篇三级论文,重要的是还深受数学狂人高峰的赏识,不得了啊不得了!让我等学渣情何以堪呐!”
潘达赶着进度,没空搭理他自怨自艾。
孙岳倒也不在乎,自顾自道:“我还听人说,高峰曾经要求你改专业,结果被你给拒绝了,这是不是真的?”
这回,潘达抬了头,看了一眼孙岳,道:“假的!你从哪儿听的乱七八糟消息?”
“怎么会!这是我一同学告诉我的,他哥哥是高峰手底下的研究生,据他说高峰给你的换专业申请表还是他哥哥听高峰的吩咐给下载打印的呢,而且上头名字都给你填好了。”
潘达摇了摇头:“没有的事,以后别乱传了。”
孙岳聪明的不再提,而是道:“就算是假的吧。我估计高峰那么赏识你,肯定也有这个意思,而且你看他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想找一个得意的关门弟子啊。而你呢,正好在这个时候横空出世,展现出这么强大的数学天分,他肯定不能放过你。要不然,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丢一篇三级论文给你?这一旦发表了,荣誉不说,真金白银的稿费可都有好几千呢!”
潘达摆摆手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复习吧,下周可就要考试了。”
孙岳却不着急着走,脸上一副谄媚的表情,道:“明天也是高峰的最后一节课,听说他划得重点最准,明儿你能不能划一划,给哥几个带回来?”
“行,没问题。”
孙岳“嘿嘿”一笑,拱手:“大恩不言谢。”
此后无人扰。而直到凌晨一点,潘达才将论文写毕,潄洗一番后上了床,很快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