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皆知妖神嗜睡,我迷迷糊糊的听见敲门声,伸手摸了摸一旁,探出空无一物不耐烦的说“墨尘开门!”
敲门声随即停止,我换了个姿势继续入睡,却听耳旁陌生男声支支吾吾:“打…打扰姑娘了!”
我不情愿眯眼打量和墨尘站在一起的少年,眼前的事物还很模糊,只见得比墨尘矮一头,着蓝袍腰侧系着一把长剑,器宇不凡没有敌意,但骨子里渗着一股富家子弟之气,微微侧身不愿理会。
大清早就有人来问候我?
我冷声道:“何事?”
少年急切“昨日之事姑娘都忘了?我是易栎。”
“何事?”不仅让这种黄毛小子找到了我,还扰了我的清梦!真是悔不当初。
易栎恭敬的拱手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我冒昧前来是想邀请姑娘同赏风城的灯会。”
脸色微变,我挑眉“可有美食?”
易栎狡黠一笑,“有。”
“可有美酒?”
“有。”
“可有佳人?”
“有。”
心满意足的闭眼假寐,微不可闻的应道:“嗯。”有佳人有美酒哪有不去之理。
易栎偷偷扫视我与墨尘一眼,嘴角噙笑迈开步子,步伐轻快嘴角藏笑,到底是少年心性难改啊,还没走出这个门就这般了,
“明晚我会来接姑娘,今日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易栎走后房内便没了声响,我却是睡意全无,抬头墨尘站在窗前,似一尊洁白的雕像屹立着,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也不会被动摇,但我不大喜欢背影,这生我看过许多背影,至今犹记上届妖神离重孤寂缥缈捉摸不透的背影,我所崇拜俯瞰苍生六界敬畏的离重,一挥手便能翻云覆雨甚至只手遮天的离重,他于我亦兄亦友,我目睹他从年少轻狂到眸中再无杀戮无血腥,每日见他总是心事重重悲痛难掩,让我很不舒服。
有一日,他目光深沉如海的抬首眺望天边,像是想寻找天的尽头,语重心长的开口:“小姬花,我让你失望了吗?”
我平静的答:“离重,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王。”
那日月色正好,离重笑了,十分粲然,抚了抚我的头,似是心满意足:“足矣。”
后来离重陨落,他将妖神之力尽数灌输于我的体内,我用妖神之力封存着他的肉身,即使他已经魂飞魄散,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办法将他救活,至今我不曾所知他为何死如何死又是为谁死,但至始至终我仍期待着有一天他会亲口告诉我缘由,然后被我永生永世护在身后,不受伤害。
“小姬花,看哥哥给你摘的桃花。”
“丑死了!”
“小姬花,你敢打我?给我过来!”
“哈哈,你来追我呀。”
“小姬花,哥哥给你弄来的珍珠,好看吧?”
“这颗太小了,我要和你拳头那么大的。”
…
我猛然坐起身,忽而大笑,湿了眼眶却强逼眼泪不落,连忙抬起头看天,离重,我等你已万年之久,为何还不肯回来?
若你回来我便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原谅你突兀的离开,又自作主张的把妖界丢给我,从小到大你欺负我捉弄我,可这一次实在是太久,你抛下我如此之久,还不舍得回来吗?若你回来我就原谅你,一切如旧。
离重,你可听见?!
回来吧,好不好?快回来,好吗?!
我近乎癫狂的大笑,笑的连胸口都发痛,手中不停的汇聚妖力击打身体,伤不到!我伤不到自己一分一毫!血肉模糊的伤口迅速愈合,离重,这副坚不可摧不老不死的神躯就是你就给我的礼物吗?让我受尽折磨眼睁睁看着你空虚的肉身就在我眼前永睡不起!
你就看着我每日每日在午夜梦回中去追悔,追悔为何当时我毫不知情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你的肉身安详的躺在我眼前,整整万年,每日望着你冰冷的面容却无能为力!我受够了,离重!我受不了了!
“姬花!”墨尘钳住我失控的双手,几乎急红了眼,“怎么了?!”
我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声音已然有些哽咽,怔怔的问:“离重,他还回来吗?”
墨尘不语,只是把我揽在怀里,抱的很紧,我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终是未让自己哭泣,并非我不愿,而是心已成铁如何能哭?我苦笑:“你应该知道吧,他为何而死。”
墨尘犹疑片刻,轻叹:“我不愿意骗你。”
“我知道他的死定与神族有关,除了神又有谁能奈他何?”万年来我只想从一个人口中听到真相,“你不用说,我不想知道。”
我恍悟自己竟因一个背影弄的这般狼狈,原来,他始终是我心中最痛的伤痕,不论多久又是如何的说服自己还是无法逃避,毕竟烙在心口的伤怎能轻易磨灭,因为太深刻,所以连时间也不能耐我如何。
我想这就是因果报应,当初我对离重的漠不关心置之不理,换来的今时今日的痛苦挣扎,更准确一些,是永生永世,我的时间太多了也太长了。
一股暖流自胸口散开,约摸是神族的治愈力,心绪已平复了几分,我笑着对墨尘说:“你可知我有多少次想与他一起魂归西天。”
午夜梦回时常有许多冲动的念头,但我却不能和他一般任性,他死前将妖界托付于我,现今妖界众生都需要我来守护,无法置之。
墨尘又搂紧了几分,我挑着眉斜睨他一眼:“你们神族倒是比我们还主动?”
对方沉默。
“罢了,我毕竟是妖,对这些肌肤之亲的行为并不见怪。”想当初离重是常常把我抱在怀里蹂躏,还
不停的取笑我是个性格执拗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墨尘似有些压抑:“出去走走?”
我见他虽长簪束发,但仍有许多头发垂散下来,也怪不得易栎想入非非,施了个小法术收拾好行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