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站在山道中央，面前一块巨石上刻着古拙苍劲的三个大字‘青云山’。
再往前就是青云山的地界了，离山脚还有些距离。一路上遇到了几个打柴耕种的山民。不远处的村落几缕炊烟袅袅升起，这几年青云山下的村落渐渐恢复了生气。张小凡望了望草庙村的方向，心中暗叹。曾几何时那里也是个热闹的村子呢。
张小凡脚下加紧，不多时便来到山脚下。眼前的青云山，重峦叠嶂、气势磅礴，七座山峰直插云霄。满山青翠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深吸了一口山中微凉的空气张小凡精深一振。向着大竹峰的方向走去。
没有御空而行，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仔细看看山中的景色。他走的是后山，在大竹峰学艺十年，自然是轻车熟路。一来是怕前山人多图个清静，二来是他多年前养成的习惯。不过此刻，他却被四个巡山的弟子围在了当中。
“什么人！胆敢擅闯大竹峰！”
原本发现张小凡的只有这说话的弟子和另一名身材矮胖的弟子。拦住张小凡后，身材矮胖的弟子打出一支响箭。不大一会又有两名弟子闻声赶来。
张小凡打量了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这四人中除了刚才说话的弟子有玉清三层的修为，余下的三人中有两人只是玉清二层。只有剩下的一名年纪只有十岁上下的小弟子让张小凡眼前一亮。
这孩子居然也有玉清三层的修为，离驱物之境也只是差些机缘罢了。不知道会是哪位师兄的弟子。
见张小凡并未答话，其中一名弟子说道，“贺师兄，跟他废什么话动手拿下就是了。”
被唤作贺师兄的青年点点头，“动手！”
话音未落便当先刺出一剑，张小凡侧身躲过。其余三人也纷纷出手。张小凡有心试探，身形闪动暗中观察。这几人只是各自为战，看似招招凶狠却漏洞百出，只有那最小的弟子，一直在外围游走看准机会刺出一剑。时机把握的颇为准确，倒是给张小凡制造了些小麻烦。
每每张小凡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便藏到众人身后。张小凡心中笑骂，“真是个小滑头。”
想到此处张小凡也无心试探，挥手将众人震退：“太极玄清道讲究攻守有度，进退有序。扬长避短，以柔克刚。一味猛攻非是正道！”
几人闻言都是一愣，满眼戒备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谁你们一会就知道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宋大仁的身影转了出来。身后跟着文敏和杜必书。杜必书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见张小凡立刻伸着肉嘟嘟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喊道：“小师叔。”
“大师兄，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哪能呢。你难得肯教育教育这几个小子我怎么好出来打扰。”宋大仁嘿嘿笑了两声。
文敏一把拉过张小凡，“小凡我们回去说吧。”
“对对对回去说。”宋大仁连忙附和。
杜必书一脸坏笑的看向张小凡。张小凡会心一笑。文敏脸色一红，伸手从杜必书怀里接过小女孩。小女孩很不情愿的挥动小手，“小师叔…抱！小师叔…抱！”
“小念乖，小师叔抱抱。”
宋大仁一脸羡慕的看着张小凡，“小师弟啊，你这一来她连爹都不要了。”
文敏也满脸笑意的看着张小凡：“是啊小凡，小念可是连我也不要了。”
“还有我，还有我。连我这个六师叔也不要了。”
“要你有什么用！”
杜必书刚要凑上来，宋大仁和文敏异口同声的把他冲了回去。看着杜必书可怜兮兮的样子众人不禁开怀大笑。张小凡怀中的小念也是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杜必书也不在意，冲着小念办了个鬼脸，快步跟了上去。末了，冲着身后骂了一句，“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众人在守静堂前停住脚步，吴大义几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大师兄…”
众人刚要问问宋大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一眼便看到了张小凡。一个个面现喜色，“小师弟，小师弟…”
张小凡把小念交给文敏，“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
吕大信直接上前给了张小凡一个熊抱，张小凡抱住的手也紧了紧，“五师兄手下留情啊！”
吕大信哈哈一笑松开了手，看见张小凡身后远远站着的几个弟子微微一愣，“你们见过七师叔了吗？”
没等那几人说话，文敏怀里的小念开口说道：“五师叔，我看见他们刚才欺负小师叔了。”
“什么？！”
吕大信的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远处那几人是有苦说不出。见吕大信这般模样更不敢上前了。
杜必书更在众人耳边一阵低语，看表情大有添油加醋之意。那几人面色更加难看，一个个眼神不善的看向那个最小的弟子。那小弟子眼神飘向另处一副浑然不觉得样子，显然是想摆一出肉头阵。
“哎呦，我忍不住了。”
终于文敏忍不住笑出了声，众人绷着的脸也都松弛下来哈哈大笑。笑罢，宋大仁神色一正，沉声道：“还不来见过七师叔！”
宋大仁身为首座已然数年，眼下不怒而威的样子。隐约有几分田不易当年的气势。一众弟来到张小凡面前，神色各异，“弟子等不知七师叔驾到，多有冒犯，还请师叔见谅。”
张小凡刚要说上两句‘场面话’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是啊，七师叔。俗话说的好啊。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您相貌堂堂、英明神武、德高……”
那声音还想继续说下去，杜必书直接上前一脚踹出了一遛滚儿，“滚蛋！”
张小凡强忍着笑意，“不知者不怪。”
“多谢师叔。”
几人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那小弟子‘幽怨’的看了杜必书一眼，转脸又对张小凡点头哈腰的说：“多谢师叔，多谢师叔。”
张小凡一脸严肃的摆摆手，“嗯，你去吧。”
宋大仁抬头看看天。阳光已然将山间的云气染上了一层金色。低头叹了一口气，“小师弟，去看看师傅师娘吧。”
张小凡点头，迈步向守静堂走去。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宋大仁等人也跟了进去。一众弟子在门外侍立。
守静堂。如他初入青云时一样。红砖铺地，红瓦石柱，大堂中地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形，只是堂前摆着的两张椅子空空荡荡。
“开始吧。”
“小师弟，快跪下磕头拜师。”
咚咚咚……
“好孩子，磕九个就可以了。”
“哦。”
张小凡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恍惚间他看见田不易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苏茹则是满脸笑意。
双膝一曲，张小凡重重的跪下，咚咚咚……一连十几个头。抬头，额上已是一片红印。
“师傅…”
只这一声张小凡已泣不成声，“……师娘，弟子……张小凡！拜见……”
额头又一次碰在地上，趴伏的身子微微颤抖。许久……
“小凡，给田师伯和苏师叔上柱香吧。
张小凡浑身一震，缓缓起身。拈香在手在一支素蜡上点燃。恭敬的插在香炉上。向后退了几步深深拜了下去。
转身，看着身后白衣如雪的女子，“你来了。”
“是。”
张小凡侧身站在一旁，陆雪琪走上前点了三炷香。冲着灵位恭敬的磕头，赫然行的是弟子礼。
“弟子，陆雪琪叩拜。”
“多谢你了。”张小凡低声说了一句。
陆雪琪退回文敏身边，深深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张小凡低头避开陆雪琪的目光，这双眼眸他不止一次的想起，可是…他！他的心中终究还有一个水绿色的身影。
陆雪琪的眼中，此刻只有这个男人的身影……
十年前，望月台。
孤月高悬、清辉如水。
“……小凡。”
“你，还好么？”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么，我们下一次见面，便是誓不两立的仇敌，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你，好象瘦了……”
“我很喜欢！”
“焚香谷的人向你提亲了？”
“是，师父和掌门师伯都答应了。”
“我来的路上，听到你那几位师姐说话，听说你不愿意？”
“是，我不愿。”
“你跟我走罢！”
多少年了，每当想起那个夜晚，想起这五个字。她还是不能平静。她的手握紧了几分，身子微微颤抖。脸色也苍白了几分。若是今日！若是今日他对她说，“你跟我走吧。”
她…一定！一定随他去了！
“雪琪，雪琪……”
文敏关切的看着陆雪琪，轻轻唤了几声。
“雪琪，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陆雪琪略显慌乱的说着，眼角似乎有些潮意。
脚步声起，一名弟子走了进来：“首座师伯，掌门师伯到了。”
宋大仁向守静堂外看去，“快请。”
众人齐齐迎了出去，张小凡站在原地看向宋大仁，宋大仁摆了摆手，“你去吧。”
后山，黑竹林。
张小凡远远的站住了身形，看着眼前的竹林。这一片苍翠之中便是田不易夫妇的安魂之处。
坟前。
田灵儿双目通红跪在坟前，齐昊站在一旁小声劝慰。铜盆中燃烧的灰烬，还有些许火苗跳动。
良久，张小凡轻轻叫了一声：“师姐。”
田灵儿娇躯一震，齐昊回过头来，略显惊讶的叫道：“张…师弟！”
田灵儿回过头，看着张小凡。猛的站起，却因为跪了太久，脚下一软。张小凡一惊，身形一闪，一把扶住田灵儿，“师姐。”
田灵儿扑进张小凡的怀中，泪水很快就打湿了张小凡的衣襟。双手紧紧抓住张小凡双肩的衣袖，不住的叫着，“小凡，小凡……”
张小凡轻拍田灵儿的后背，直到田灵儿的情绪渐渐平复，这才看了齐昊一眼，齐昊会意把田灵儿搂在怀中。
张小凡在坟前跪下，拿过一叠纸钱点燃。微风乍起，灰烬顺着张小凡的手臂盘旋而上。又在张小凡的脸颊旁缓缓飘落。泪水！夺眶而出！
“师傅！师娘！我…回来了……”
大竹峰——
“是小凡啊。”
“嗯？老七回来了？”
“是，弟子回来了。”
风中隐约传来几声犬吠，一切都未曾改变……
